何敞为汝南太守，章帝南巡过郡，有雕镂屏风为帝设之。帝命侍中黄香 铭曰：“古典务农，雕镂伤民。忠在竭节，义在修身。”《渊鉴类函》。
黄香《天子冠颂》：以三载之孟春，建寅月之上旬。皇帝将加元冠①，简 甲子之元辰。厥日王于大皞②，厥时叶于百神③。 既臻庙而成礼，乃回轸而反 宫。正朝服以享宴，撞太簇之蕤钟。作蕃屏而鼎转，既夷裔之君王。咸进酌 于金疊，献万年之玉觞。《古文苑》。
黄香《责髯奴辞》：我观人须，长而复黑，冉弱而稠。离离若缘坡之竹®， 郁郁若春田之苗。因风披靡，随风飘飘。尔乃附以丰颐，表以蛾眉，发以 素颜，呈以研姿。约之以绁线⑤，润之以芳脂。莘莘翼翼⑥，靡靡缕缕⑦。振
①元冠：第'一冠。言天子冠。
②大皞：传说中的上古帝王。即伏羲氏。
③叶：和洽。
④离离：言其茂盛。缘坡：沿着山坡。
⑤绁线：细线。
⑥莘莘：盛貌。翼翼：两侧。
⑦靡靡矮矮：随风起伏貌。
之发曜，黝若元珪之垂①。于是摇须奋髭，则论说唐虞；鼓髻动鬣，则研核 否臧②。内育环形，外阐宫商。相如以之闲都③， 颛孙以之堂堂④。岂若子髯， 既乱且赭⑤，枯槁秃瘁⑥。劬劳辛苦⑦，汗垢流离，污秽泥土。伧嗫穰懦⑧，与尘 为侣。无素颜可依，无丰颐可怙。动则困于惣灭⑨，静则窘于囚虏。薄命为 髭，正著子颐，为身不能庇其四体⑩，为智不能饰其形骸。癞须瘦面，常如 死灰。曾不如犬羊之毛尾，狐狸之毫厘⑪。为子须者，不亦难乎？《古文 苑》。
徐孺子尝事江夏黄公。公卒，孺子往会葬，无资。赍磨镜具自随⑫，每 所在赁磨镜取资，然后得前。既至，哭毕而退。《海内士品》。
汉末年，来敏随姊夫奔荆州，姊夫黄琬是刘璋祖母之侄，故璋追迎琬 妻，敏遂与姊俱人蜀。《蜀志•来敏传》。
王经，字彦伟。清河人。初，经去官还家，与管辂相见，经曰：“近 有一怪事，大不喜之。欲烦作卦。”卦成，辂曰：“爻吉，不为怪也。君夜 在堂户前，有一流光如燕爵者⑬，人君怀中，殷殷有声。内神不安，解衣
①黝：深黑色。“元珪” 一作“玄珪”。
②研核：研究考核。否臧：成败；善恶；优劣。
③闲都：文雅俊美。《汉书.司马相如传》：“夫青琴、虚妃之徒，绝殊离俗，妖冶 闲都。”颜师古注：“闲都，雅丽也。”
④顓孙：复姓。孔子弟子有颛孙师。堂堂：形容容貌壮伟。
⑤赭：红土之色。
⑥秃瘁：无发且憔悴。
⑦劬劳：劳累；劳苦。
⑧枪：粗俗；鄙陋。嗫：说话呑呑吐吐。穰：禾谷皮壳的碎屑。糯：木耳。穰糯： 木耳的碎屑。
⑨惣灭：全部灭亡。
⑩子：你。颐：下巴。
⑪毫厘：徐坚《初学记》作“毫牦”。
⑫赍：带着。拿着。
⑬燕爵：燕和雀。泛指小鸟。
仿佯招乎妇人①，觅索余光。”经大笑曰：“实如君言。”辂曰：“吉，迁官 之兆也。其应行至。”顷之，经为江夏太守。《魏志•夏侯尚传》、《管辂传》 裴注。
江夏安陆县民郭坦有儿忽病，日食斛余米。五年，遂至罄贫，乃令自 觅食，饥不可忍。后门有三畦韭，一畦蒜，因啖两畦，便大闷极，卧地大 吐。吐一物，似龙渐大，撮饭著所吐物上，即消成水，病遂瘥。《齐谐》。
梁邵陵王纶讨侯景②，不克，避居安陆，为北魏杨忠所杀，投于江岸， 经日色不变，鸟兽不敢近。时大雪，周回数步不沾洒。旧主帅安陆人郝破 敌，殓之。葬日复大雪，惟冢圹无雪。杨忠闻之，以太牢致祭。百姓怜之， 为立祠庙。《梁书》。
庾翼欲北伐，镇安陆。偶起如厕，见有物如方相③，俄卒④。《南史》。
高祖《降安陆郡公许绍敕书》曰：“昔在子衿，同游庠序。博士 吴琰，其妻姓仇。追想此时，宛然心目。茬苒岁月，遂成累纪⑤。且 在安州之日，公家乃莅岳州。渡辽之时，伯裔又同戎旅。安危契阔⑥,累 叶同之⑦。 其间游处，触事可想。虽卢绾与刘邦同里⑧，吴质共曹丕接
①仿佯：游荡；遨游。
②邵陵王纶：萧纶（约507—551 )，据《南史》记载，是梁武帝萧衍第六子，生母 丁充华。萧纶字世调，小字六真。封邵陵王。侯景：侯景（ 503—552)，字万景，北魏 怀朔镇（今内蒙古固阳南）鲜卑化羯人。公元548年9月，侯景叛乱起兵进攻梁。公元 551年他篡位自立为皇帝，改国号为“汉”，称南梁汉帝，史称“侯景之乱”。
③方相：上古传说中驱除疫鬼和山川精怪的神灵。
④俄：一会儿。卒：死去。
⑤累纪：谓几十年。
⑥契阔：重逢与离别。
⑦累叶：犹累世。
⑧卢绾：卢绾（前256—前194),沛丰邑（今江苏丰县）人，与刘邦是同乡好友， 且和刘邦同一天生日。刘邦当泗水亭长时，常随出入上下。楚汉战争中，官至太尉，刘 邦建立汉朝，被封为燕王。汉十一年（前196)同陈稀叛乱，刘邦在攻击卢绾时，与大 臣誓曰：“非刘氏而王者，若无功上所不置而侯者，天下共诛之。，’以樊哙、周勃攻打卢 绾，攻下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等郡，卢绾携及家人奔走匈奴。汉惠帝元年(前194),卢绾死于匈奴，享年63岁。
席①，以今方古，何足称焉。而公追砚席之旧欢，存通家之曩好。明鉴 去就之理，洞识成败之机。爰自荆门，驰心绛阙②，绥怀士庶，纠合宾 寮，逾越江山，远申诚款③。览此忠至，弥以慰怀。《旧唐书》。
许圉师有《咏牛应制诗》云：逸足还同骥，奇毛自偶麟。欲知花迹远， 云影入天津。《全唐诗》。
韦维，字文纪。进士对策髙第，擢武功主簿，督役乾陵。会岁饥，维均 力劝功人，不知劳终。太子右庶子与宋之问同时。康海《武功县志》。维，安 陆人，司库员外郎知人子，迁户部郎中，善裁割。时员外宋之问善诗，故时 称“户部二妙”。孙景烈《武功县志注》。
来济与高智周、郝处俊、孙处约客宣城石仲览家。仲览衍于财，有气 识，待四人甚厚。私相与言志，处俊曰：“愿宰天下。”智周亦然。处约曰: “宰相或不可冀，愿为通事舍人，足矣。”后皆至公辅。《新唐书•来济传》。
许钦明与郝处俊乡党亲族，两家子弟类多丑陋，而盛饰车马，以游里 巷，京洛为之语曰：“衣裳好，仪丑恶。不姓许，即姓郝。”韦述《西京记》。 又见《谈麈》。
郝处俊葬讫，有一书生过其墓曰：“葬压龙角，其棺必斫。”后处俊孙象贤 被诛，果斫处俊发根入脑，骨皮托髑髅，盖奇毛异骨，贵相也。《朝野佥载》。
郝象贤，侍中处俊之孙，顿丘令南容之子也。弱冠，诸友生为之字曰 “宠之”。每于父前称字，父绐之曰：“汝朋友极贤，吾为汝设馔，可命之 也。”翊日，象贤因邀致十数人，南容引坐与之饮，曰：“谤云‘三公后出， 死狗小儿。’诚愚劳诸君制字④，损南容之身尚可，岂可波及侍中也！”因流
①吴质：吴质（ 177—230)，字季重，兖州济阴（今山东定陶西北）人，三国时著 名文学家。官至振威将军，假节都督河北诸军事，封列侯。起初因文才而被曹丕所喜 爱。在魏文帝曹丕被立为太子的过程中，吴质出谋划策，立下大功。为人放诞不羁，怙 威肆行，卒后被谥为“丑侯”。其子吴应数次上疏申辩称枉，正元年间方改谥为“威 侯”。接席：坐席相接。多形容亲近。
②絳阙：宫殿寺观前的朱色门阙。亦借指朝廷、寺庙、仙宫等。
③诚款：忠诚；真诚。
④制字：题表字。
涕。众惭而退。宠之者，反语为“痴种”也。同前。
吴王恪，太宗第三子。武德十二年，贬安州都督。将赴职，太宗书诫之 曰：“吾以君临兆庶①， 表正万邦②。汝地居茂亲，寄惟屏藩。勉思桥梓之 道③，善侔间中之德④。以义制事，以礼制心。三风十愆⑤，不可不慎。如此 则克固磐石，永保维城。汝方违膝下，凄怆何巳。欲遗汝珍玩，恐益骄奢。 故诫此一言，以为庭训⑥。”《旧唐书》本传。
安州都督蒋王晖在安州，多造器用服玩。及将行，有递车四百，两州县 不堪其劳，为有司所劾，帝特宥之。《旧唐书》本传。
杜鹏举，初为济源县丞，暴卒。其妻尉迟氏不肯殓，曰：“夫君算术神 妙，每言官至方伯，必不长往。”越三夕，苏。云初至一公廨，有碧衣官 出，命鹏举前，曰：“误同姓名，非此人也。”笞使者改符去。有一吏挥手令 出，碧衣官拜送门外，云：“我是生人，安州户籍，少府当为安州都督，故 施敬耳。”先挥手吏引鹏举入一院，四周簿籍山集⑦。鹏举开视之时，鹏举三 男未生者，簿名已定，乃求笔记其名于臂。西行过一城，曰“相王在此，将 为天子。”及苏，视臂上所记如朽木，字尚分明。假还京师，诣相王述其 事。后三年，相王登极，拜鹏举右拾遗。制词曰：“思入风雅，灵通鬼神。”
①兆庶：犹言兆民。百姓。
②表正：以身为表率而正之。
③桥梓：《文选•任昉〈王文宪集序〉》李善注引《尚书大传》：“伯禽与康叔朝于成 王，见乎周公，三见而三笞之。二子有骇色，乃问于商子曰：‘吾二子见于周公，三见 而三笞之，何也？ ’商子曰：‘南山之阳有木名桥，南山之阴有木名梓，二子盍往观 焉！’于是二子如其言而往观之，见桥木高而仰，梓木晋而俯。反以告商子。商子曰：
‘桥者，父道也；梓者，子道也。’”后因称父子为“桥梓”。
④侔：权衡，比较。
⑤三风十愆：三种恶劣风气，所滋生的十种罪愆。指巫风二：舞、歌；淫风四： 货、色、游、畋；乱风四：侮圣言、逆忠直、远耆德、比顽童，合而为十愆。
⑥庭训：《论语.季氏》记孔子在庭，其子伯鱼趋而过之，孔子教以学《诗》、 《礼》。后因称父教为庭训。
⑦簿籍：登记、书写所用的册籍。如户口簿、军队名册、账簿等。山集：堆积得象 山一样。
后果仕至安州都督。《太平广记》。
唐太宗问光禄卿韦某，须无脂肥羊肉充药。韦不知所从得，乃就侍中郝 处俊宅问之。俊曰：“上好生，必不为此事。”乃进状自奏：“其无脂羊须五 十口、肥羊二对。前杀之，其羊怖惧，破脂并入肉中。取最后一羊，则极肥 而无脂也。”上不忍为，乃止。赏俊之博识也。《朝野佥载》。
王维《送邱为往唐州时寄家于随州》诗：宛洛有风尘，君行多苦辛。四 愁连汉水，百口寄随人。槐色阴清昼，杨花惹暮春。朝端肯相送，天子绣衣 Eo《诗综》。
刘长卿《行营酬吕侍御》：时尚书问罪襄阳，军次汉东境上。侍御以州 邻寇贼，复有水火，迫于征税，诗以见谕：“不敢淮南卧，来趋汉将营。受 辞瞻左钺，扶疾抗前旌。井税鹑衣乐，壶浆鹤发迎。水归余断岸，烽至掩孤 城。晚日归千骑，秋风合五兵。孔璋才素健，早晚檄书成。”又《闻虞沔州 有替将归上都汉东城寄赠》云：“淮南摇落客心悲，损水悠悠怨别离。蚤雁 初辞旧关塞，秋风先入古城池。腰章许国丹心耿①，露冕临人白发垂②。惆怅 闻君先我去，汉阳耆旧忆旌旗。”同前。
姚鹄《随州送李侍御》长律二首：彩笔曾专造化权，道尊翻向宦途闲③。 端居有地唯栽药，静坐无时不忆山。德望旧悬霄汉外，政声渐溢路歧间。众 知圣主搜贤相，朝夕欲征黄霸还。再刖未甘何处说，但垂双泪出咸秦。风尘 匹马来千里，蓬梗全家望一身④。旧隐每怀空竟夕，愁眉不展几经春。今朝 倘降非常愿，倒屐宁唯有古人⑤。同前。
《太仆卿上柱国华容县男王府君墓志》云：公讳某，琅琊临沂人。解巾
①腰章：古代官印。常系腰间，故名。亦指系印于腰，借喻服官赴任。
②露冕：晋陈寿《益都耆旧传》：“郭贺拜荆州刺史。明帝巡狩到南阳，特见嗟嘆， 赐以三公之服，黼黻旒冕，敕去帱露冕，使百姓见此衣服，以彰其德。”后遂成为官员 治政有方、皇帝恩宠有加的典故。
③道尊：对道一级行政长官的敬称。
④蓬梗：谓如飞蓬断梗，飘荡无定。比喻飘泊流离。
⑤倒屐：《三国志.魏书.王粲传》：“献帝西迁，粲徙长安，左中郎将蔡邕见而奇 之。时邕才学显著，贵重朝廷，常车骑填巷，宾客盈坐。闻粲在门，倒屣迎之。”谓极 度热情地欢迎来客。
相王府参军，俄迁随州刺史。贤明独断，政教宏宣。始为汉东之美，继以巴中之异。郡历数四，政常第一。开元二年，封华容县男。《曲江集》。
《梁肃明州刺史李公墓志》云：公讳长，陇西狄道人。拜均州刺史，迁 邓州。康允之叛，公会诸将以王命讨不臣，尺兵不爽，允党大坏宛叶之间。 民受其赐，上方勤恤下民，重二千石之任，不暇登公于朝。由是历随、曹、 婺三州。三州辑宁，征傅韩王。《随州志》。按：王、李二公有德于随，而随州名 宦无传，故检录二墓志于此，以备参考。
吕诲为御史，直言正色，倾动朝野。以言事知蕲州，与安州士朱明复雅 相善。神宗立，复知谏院，劾王安石，罢知德安府。一日燕坐，见一碧衣 云：“上帝南游炎洲，命子随行，纠正群仙。炎洲苦热，赐公清凉丹一粒， 吞之若冰雪下咽。”寻卒。数年，明复举进士及第，自湖北渡湘江，道见吏 卒数百人前导，次见诲跨玉角青鹿，左右皆青衣童子。明复前谒，拜问曰： “公何之？公其已仙乎？ ”诲笑曰：“吾侍上帝南游，不得叙衷曲，口占一 篇为别。”《异闻录》。
赵孝廉令畤景贶言：皇祐元年，同廖献卿赴试春闱。一日，献卿谓孝廉 曰：“某必不利于南宫①。昨梦榜出，上有先人名氏。”景贶贺曰：“献卿必登 甲科，继先君矣。”未几，省榜出，献卿乃第十人。献卿，名子孟，淳之长 子也。淳天禧三年第十人及第，今校理君正一乃献卿第三子，元丰戊子国学 第十人。荐三世之间及第过省取解，并同名次，亦世罕有也。《麈史》。
王得臣《麈史》：予仲氏光辅应诏李道转郊饯，举光辅旧诗曰：“仲舒窥 圃三年废，东野看花一日多。”光辅笑曰：“我尚能为此语耶？ ”明年失意， 会有诏，经行士未得黜落，具名以闻。于是有旨：令与特奏名唱名第一，赐 同五经出身。余时自唐易守邠，待次光辅荣归，为学尚不辍。八月末，为往 州北视亡妻孙氏茔地，还次近郊，马逸而坠，内伤殊甚，十日而卒。“看花 一日多”遂成其谶耶？
①南宫：指礼部会试，即进士考试。
庆元间，归正官沙世坚坐脏论配，旋以捕盗功为德安守。麄暴自如，不 喜文吏。汤阴晁仲武百辟宰安陆，与之枘凿。沙欲劾其罪，章垂上而病，稍 自悔，尼不发。晁见之，卧内颇道初意之谬。因嘱后事，既而曰：“世坚武 人，一句是一句。知县莫怨否？ ”晁微对曰：“百辟敢怨太尉？但心里有些 忡忡地①。”沙大怒，力疾发邮筒②。 晁坐是不调。一言轻发，横挑黥夫之 怒③’晁固不无罪也。《程史》。
元祐四年三月，知汉阳军吴处厚言：“蔡确昨谪安州，不自循省，包藏 怨心。尝游车盖亭，赋诗十章，内二章讥讪尤甚。”奏至左司谏吴安诗，首 弹论之，梁焘、范祖禹、王岩叟、刘安世等交章乞正确罪。壬子，诏令确具 析奏闻，仍委知安州。钱景阳缴进确原题诗，本始确尝从处厚学赋，及作 相，与处厚有隙，王珪欲降处厚馆职，为确所沮，处厚由此恨确，故笺释其 诗上之。士大夫固多疾确，然亦由此畏恶处厚云。《续资治通鉴》。
张仆射齐贤体质丰大，饮食过人，尤嗜肥猪肉。天寿院风药黑神丸常人 所服不过一弹，公常以五六两为一大剂，夹以胡饼而顿食之。淳化中，罢相 知安州。安陆，山郡，未尝识达官，见公饮啖不类常人，举郡惊骇。尝与宾 客会，食厨吏置一金漆大桶于厅侧，窥公所饮如其物投桶中。至暮，酒浆浸 渍，涨满溢桶，郡人嗟愕，以为享富贵者必有异于人也。然晏元献清瘦如 削，其饮食甚微，此亦异于常人也。欧阳公《归田录》。
钱文僖公惟演以崇信军节度使归本镇，惟演出于勋贵，文词清华。与刘 均、杨亿在郡对酒，必自歌曰：“城上烟光莺语乱，城下烟波风拍岸。”《随州 志》。
李煜有国日，樊若水与江氏子共谋。江年少而黯，李主重佛法，即削发 投法眼禅师为弟子。法眼示寂，代其住持，号曰“小长老”。出人禁苑，凡 国中虚实，尽得之。令若水走阙下，献下江南策。后李主既俘，各命以官，
①忡忡：忧伤貌。
②邮筒：古时封寄书信的竹筒。
③黥夫：受过黥刑的人。
历典名州，家于安陆，子孙亦无闻。《笑谈录》。
魏华甫言：“藏书之盛，鲜有久而弗疙者①。孙长孺，自唐僖宗时为榜 “书楼” 二字，藏书者莫先焉。三百年间再毁于火。江元叔合江南吴越之 藏，凡数万卷，为仆窃去，市人裂之以籍物。其入于安陆张氏者传之。未 几，一箧之富，仅供一炊。《十驾斋养新余录》。
张君房仕至集贤校理，同年白稹者，有俊声，亦有文名。世早卒，尝轻 君房为人，君房心衔之。及作《乘异记》，载稹死，其友行舟梦稹曰：“我 死，罚为鼋。汝来日舟过，当见我矣。”如其言，行舟见人聚观，而乌鹊噪 于岸。倚舟问人，乃渔人网得大鼋，其友买而反之江中。《乘异记》。既行， 君房一日出东华门外，忽有少年拽君房下马奋击，冠巾毁裂，流血被体，几 至委顿。乃稹子也。问：“吾父安有此事？必死而后已。”观者为解释，且令 君房毁其板②，如约乃去。《默记》。
张君房为钱塘令，宿月轮山寺。僧报曰：“桂子下塔。”遽登塔望之，纷 纷如烟雾，回旋成穗，散坠如牵牛子，黄白相间。《西湖志》。
宋祁父圮为应山令，梦人遗《文选》一部而生祁，故小字选郎。见《南 部新书》。圮尝为九江掾，与其妻钟祷于庐阜。钟梦道士授以书曰：“以遗尔 子视之，《小戴记》也。”已而庠生。此二事绝相类，可征二宋之慧业夙因， 有自来也。《渊鉴类函》。
宋莒公兄弟皆以高名擢用仁庙，时本朝文章多人未有二公比者。少时作 落花诗，为时脍炙。莒公诗云：“一夜东春风拂苑墙，归来无何处剩凄凉。汉 皋佩冷临江湿，失金谷楼危倒地香。泪脸补痕劳烦獭髓，舞台收影费鸾肠。 南朝乐府休赓曲，桃叶桃根尽可伤。”景文诗云：“坠素翻红各自伤，青楼烟 雨忽相望。诸本误“忘”。欲将飞更作回风舞，已落犹成半面妆。沧海客归珠 迸泪，章台人去骨遗诸本误“微”香。可怜无意传双蝶，尽付芳诸本误“花” 心与蜜房。《侯鲭录》。按：上二诗与《瀛查律髄》异。
①龙：灾难。困厄。
②板：雕刻供印刷的木板。
里人传宋景文未第时，为学于永阳僧舍连处士，因问曰君：“好读何书？ ”曰：“余最好《大诰》①。”故景文为文率多谨严。至修《唐书》，其言 艰，其思苦，盖自有所本与？《麈史》。
宋元宪《送英州理掾朱舅诗》云②: “远补参卿掾③，来过乞墅甥④。秋悲 先雁引，晓涕伴参横。薏子期蠲疾，梅花幸寄声。片言无异俗，阴德在乡 闳⑤。”《和朱舅暮春积雨诗》云：“沮洳江云寂寞春⑥，一轩风雨欲弥旬。灰 残淮馆蟾韬晕⑦，石去湘陵燕湿身⑧。委路落花红罢舞，傍檐低柳绿争颦。萧 萧枉结年华恨，愁煞西州掩鼻人。”又《送外门朱秀才见访都下却归安陆旧 隐诗》云：“白发游梁晚，青山念楚归。魂销难得别，战胜却成肥。秀才忘怀 进取，年高道胜，有康宁之福。障日都门盖，迎烟涧路衣。试寻南圃树，今长 几多围。”予昔价居安陆小圃，正硐在翁宅之南。《安陆志补》。
宋公序《次韵和安陆王工部郡圃早春诗》云：损波翻谷抱城流，楚北春 风第一洲。安陆郡实楚之北境。槁质枉陪温榭密⑨，胜襟还负岘亭游。风英百种 纷如绣，溪羽千声巧莫俦。遥识使臣兴感地，浮云长映最高楼。《元宪集》。
①大语：《尚书》篇名。
②元宪：即宋庠。初名郊，字伯庠，入仕后改名庠，更字公序。祖籍安州安陆（今 湖北安陆），开封府雍丘（今河南商丘民权县双塔集）人。乡试、会试、殿试均第一， 连中三元，官至兵部侍郎同平章事，与弟宋祁并有文名，时称“二宋”。卒谥元献。
③参卿：对参谋、参军的敬称。
④乞墅：给予别墅。语出《晋书.谢安传》：“安遂命驾出山墅，亲朋毕集，方与玄 围棋赌别墅。安常棋劣于玄，是日玄惧，便为敌手而又不胜。安顾谓其甥羊曇曰‘以墅 乞汝。’”
⑤乡闳：家乡。
⑥沮加：低洼之地。
⑦蟾：月亮，月光。韬晕：模糊貌。
⑧“石去湘陵”句：谓湘陵（指湖南）石燕山景色。石燕，北魏郦道元《水经•湘 水注》：“湘水东南流逞石燕山东，其山有石，绀而状燕，因以名山。其石或大或小，若 母子焉。及其雷风相薄，则石燕群飞，颉颃如真燕矣。”南朝陈徐陵《移齐文》：“长沙 鹏鸟，靡复为妖。湘川石燕，自然还傅。”
⑨槁质：干枯之体。温榭：应作“温树”。温树，常喻谨慎为官之人。
宋元宪《送令狐进士诗》云：“闾里高谈擅席珍①，多年稽痺叹沉 沦。封轺续食论乡士②，彩服承颜断织亲③。风直鹆郊伤六翮，札藏悬 弩惜千钧。载肴谁就扬雄宅，覆瓿成书儋石贫④。”又《送令狐揆南游 诗》云：“楚泽离愁不避春，柳梢梅萼送行人。绿波易荡销魂水，紫 陌难遮拂面尘。道困秦仪犹掉舌⑤，歧多杨阮始沾巾⑥。剑缑髀肉无穷 恨⑦，羞向耕畴独问津。”《元宪集》。
二宋一日出游，遇胡僧相之，曰：“小宋当大魁天下，大宋亦不失科 甲。”后又遇之，执大宋手曰：“子丰神异昔，岂活数万命乎？ ”庠曰：“贫 弱何能及此。”僧曰：“不然。肖翘之物⑧，皆命也。试思之。”庠良久曰： “乡堂下蚁穴暴雨浸之，群蚁环其旁，我编竹渡之。非此也乎？ ”僧曰： “是也。小宋固当首捷，子恐不出其下。” 二宋私语，以为妄。明年，二宋 举进士，祁第一，庠第三。章宪太后不欲以弟先兄，乃置庠第一，而祁第
①席珍：《礼记•儒行》：“儒有席上之珍以待聘。”坐席上的珍宝。比喻儒者美善的 才学。
②封轺：汉制，凡受朝廷征召者乘坐公家马车，皆持一尺五寸长的木制传信，有御史 大夫封章，以为凭证。轺传两马，一马一封，故谓之一封轺传。续食：相继供给食物。
③彩服：犹彩衣。指孝养父母。承颜：顺承尊长的颜色。谓侍奉尊长。
④覆瓿：《汉书.扬雄传下》：“钜鹿侯芭常从雄居，受其《太玄》、《法言》焉，刘 歆亦尝观之，谓雄曰：‘空自苦！今学者有禄利，然尚不能明《易》，又如《玄》何？吾 恐后人用覆酱瓿也。，雄笑而不应。”覆酱瓿，盖酱坛。后用以比喻著作毫无价值，或无 人理解，不被重视。儋石：儋受一石，故称儋石。用以计量谷物。借指少量米粟。
⑤秦仪：战国纵横家，苏秦和张仪的并称。掉舌：犹鼓舌。指游说，谈说。
⑥杨阮：杨朱、阮籍。《淮南子》：“杨子见逵路而哭之，为其可以南可以北。”《晋 书•阮籍传》：“籍旷达不羁，不拘礼俗，时率意独驾，不由径路，车迹所穷，辄恸哭而 反。”沾巾：犹掉泪。
⑦髀肉：《三国志.萄书.先主备传》：“曹公既破绍，自南击先主。先主遣麋竺、 孙乾与刘表相闻，表自郊迎，以上宾礼待之，益其兵，使屯新野。荆州豪杰归先主者日 益多，表疑其心，阴御之。”裴松之注引《九州春秋》曰：“备住荆州数年，尝于表坐起 至厕，见髀里肉生，慨然流涕。还坐，表怪问备，备曰：‘吾常身不离鞍，髀肉皆消。 今不复骑，髀里肉生。日月若驰，老将至矣，而功业不建，是以悲耳。’”
⑧肖翘：细小能飞的生物。
十。僧目果验。《厚德录》。
夏文庄守安州，二宋兄弟尚布衣，文庄亦异。待文庄见其《咏落花诗》 曰：“咏落花而不言落，大宋君当状元及第。又风骨秀重，异日作宰相。小 宋君亦须严近。”后皆如其言。故文庄在河阳莒公登庸①，以别纸贺曰：“所 喜者，昔年安陆巳识台光②。”《青箱杂记》。
景文过子野家③，将命者曰：“尚书欲见‘云破月来花弄影’郎中。”子 野内应云：“得非‘红杏枝头春意闹’尚书耶？ ”《今古词话》。
廖淳推官从其兄入京师应举，暇日于相国寺前得一物，取而发其纸视 之，乃淳化钱，其数十。明日，淳于王整下第十人及第，是为天禧三年。淳 本剑南人，居安陆。《麈史》。
王得臣《麈史》：余同伯氏从学郑毅夫，假馆京师景德寺之白土院。皇 祐壬辰，是岁秋试，郑与予兄弟皆举国学进士。时已差考试官矣。一日， 院僧德珍者言：“昨梦院内南，忽有池水中一龙跃而起，与空中龙斗，池龙 胜而归。其时旁院书生有曰：“某当作状元。”毅夫微笑曰：“状元当出此 院。”于是伯氏书僧梦与日月在于寝室门，时八月也。明年癸巳春殿试，郑 公果中状元。予自东华门迓郑归白土院，坐定，僧乃取其记梦帖子曰：“果 验矣。，’
郑侍郎纾挽辞：云梦气回后，比肩生隽豪。司农家学富，廷尉里门高。 骐骥昔千里，凤凰今一毛。阻余有脱文在，终应吕虔刀④。见《司马温公集》。
①登庸：指科举考试应考中选。
②台光：三台星光。亦以喻宰辅之位。
③景文：宋祁（ 998—1061 )字子京，安州安陆（今湖北安陆）人。北宋文学家。 天圣二年进士，官翰林学士、史馆修撰。与欧阳修等合修《新唐书》，书成，进工部尚 书，拜翰林学士承旨。卒谥景文。子野：张先（990—1078 )，字子野，乌程（今浙江湖 州吴兴）人。北宋时期著名的词人，曾任安陆县的知县。
④吕虔刀：三国魏刺史吕虔有一宝刀，铸工相之，以为必三公始可佩带。虔以赠王 祥；祥后位列三公。祥临终，复以刀授弟王览；览后仕至大中大夫。事见《晋书•王览 传》。后遂以“吕虔刀”为宝刀之美称。
礼部尚书张公存识量髙远，能甄别人物。翰林郑学士獬屡举进士不中，
见公于洪州。公曰：“君科名当为天下第一。得自有时，勿以为忧。”已而果 然。同上。
郑毅夫《庄鹃辞海》诗云：归路渐惊红叶老，旧山已落白云深。庄鹃聊 欲辞沧海①，越鸟终须忆故林。自注：初离安陆作。《志补》。
滕元发九岁能赋诗，敏捷过人，受学于安定胡先生之门。举进士，试于 廷，宋景文公奇其文，擢为第三。以声韵不中程②，黜之。后八年复中第， 官至龙图学士。上疏论新法坐累知安州。又章敏豪迈，不拘小节。与郑毅夫 为忘形交，因试京师，自谓必魁天下。与郑毅夫及杨元素会约，若不验，当 致罚。已而郑居榜首，杨次之，公在第三。因责所约曰：“一人解，一人 会，吾安得不居第三？ ” 一笑而散。见龚明之《吴中纪闻》。
郑翰林獬，郎官纾之子也。獬虽负时名，然累赴殿试，俱不利。父纾为 狄青广南辟客③。是时，侬智高鸱张未知胜负④，留家在雍丘舟中，而獬独赴 殿试，罢，在京师候唱名。其母与尽室忧纾从军，未知吉音。又忧獬仍旧黜 于殿试，一家屏默。惶惑之次，忽舟尾晨炊，釜鸣声甚厉，震动两岸，举家 不知所为。釜鸣未定，忽岸上急寻郑郎中船，乃报捷者南来，且附纾书云: “已破侬贼，杀戮殆尽。走人溪洞，且议赏超迁矣。”语次，又有北来报榜 者驰至云：“二秀才唱名而出，已状元及第矣。”釜鸣，盖有为吉者。王锂《默记》。
①庄鵾：鲲鹏。大鹏鸟。《庄子.逍遥游》：“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 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
②中程：合乎法度。
③辟客：招纳门客。
④侬智高：人名。侬智高系北宋广源州壮族首领。庆历元年（1041),侬智高在谠 犹州（今广西壮族自治区靖西县）建“大历国”，与交趾李朝相抗衡。同时，侬智高向宋 朝请内附，以求获一职统摄诸部，抗击交趾掠夺，遭拒，遂在家乡安德州建立“南天 国”，称仁惠皇帝，年号景瑞。其多次击退交趾入侵，但再三请求归附宋朝未果。皇佑 四年（ 1052)四月，侬智高举兵反宋，五月，破邕州，改国号为大南国，年号启历，数 败朝廷征剿之兵。次年正月，侬智高败于狄青，后流亡大理，不知所终。
獬人翰林为学士，后数月，今左揆王相国继人其玉堂故事，以先人者班 列居上。郑公奏曰：“臣德业学术及天下士论，皆在王某之下。今班列翻居 其上，臣所不遑。”欲乞在下，上面谕之。揆相固辞曰：“岂可徇郑某谦，抑 而变祖宗典故也。”又数日，郑公乞罢禁林以避之。上特传圣语：“王某班列 在郑某之上，不得为永例。”后揆相为郑父纾志其墓，语笔优重，至挽词有 “欲知阴德事，看取玉堂人。”佳其谦也。《湘山野录》。
獬累官翰林学士，坐不肯用按问新法，王安石恶之，出为侍读学士，知 杭州。有《郧溪集•好事近》词云：江上看春回，正值早梅时节。两行小槽 双凤①，按《凉州》初彻②。谢娘扶下绣鞍来③，红靴踏残雪。归去不须银 烛，有山头明月。《词综》。
王荆公素不乐滕元发、郑毅夫，目为“滕屠郑酤”。然二公豪迈，殊不 病其言。毅夫一日送客出郊，过朱亥冢④，俗为之屠儿原者作诗云：“凭君莫 笑金槌陋，却是屠酤解报恩。”《老学庵笔记》。
郑毅夫试国子监，以第五人选，意甚不平，谢主司启词有：“李广事 业，自谓无双。杜牧文章，止得第五”之句。又云：“骐骥已老，甘驽马以 先之；巨鳌不灵，因顽石之在上。”主司深衔之。他日廷策，主司复为考 官，必欲黜落以报其不逊。有事业似獬者，枉遭斥逐。既而发考卷，则獬乃 第一人及第。沈括《梦溪笔谈》。
獬知荆南⑤，一日虎人市，啮数人，郡大骇，竞修浮图，法禳之。郑公
①小槽：琵琶一类乐器上架弦的格子。亦代指琵琶。双凤：两个凤凰。此谓琵琶 拨片为双凤形状。一说拨片上有双凤图案。
②凉州：曲名。
③谢娘：唐宰相李德裕家谢秋娘，为名歌妓。后因以“谢娘”泛指歌妓。
④朱亥：朱亥战国时魏国人，为市井屠夫，因勇武过人，被信陵君聘为食客，以后 曾在退秦、救超存魏的战役中立下了汗马功劳。
⑤知：知州。官名。此言出任知州。宋初鉴于五代藩镇之乱，留居诸镇节度于京 师，而以朝臣出守列郡，称“权知某军州事”，意为暂行主管某军州兵政、民政事务。其 后文武官参为知州军事，总理郡政，省称曰知州。明清因之，并定知州为官名。
谕士民曰：“惟城隍庙在子城东北，实闾井系焉。荒颓久不葺，汝曹曷以斋 金修之？ ”独一豪陈务成者前对曰：“某愿葺，不须斋金也。”因修之换一 巨梁，背凿一窍，嵌一板于窍中，字在其下，宛若新墨，云：“惟大周广运 二年岁次壬子五月某日建”。其旁大题四字曰“遇陈则修”。陈氏以缇巾袭 之①，献于府。郑公奇之，特为刊其事于新梁之胁，其末云：“噫，此得以物 之极理推而至于斯乎？宁得先知之神乎？可疑者，何古人独能，而今人不能 治乎？ 丁未岁十月，安陆郑獬于荆南画堂记之。”今大参元公镇荆，文莹因 道其事，愿以其文刻于庙，求公一后序，以必信于世，公欣然诺之。未几， 翰林召归为学士，逮参大政②，兹事因寝，尚郁于心。《湘山野录》。
郑獬久负魁望，而滕甫元发名亦不在其下。暨试礼闱，郑为南宫第四场 魁，滕为南庙别头魁③。及入殿试，《圜丘象天赋》未人殿门，已风闻此题， 遂同论议，下笔皆得意。时留后李公端梦滕作第三人，服緋牙系鞋来谢，而 郑有白龙之梦。将唱名，二公相遇，各举程文。滕破题云“大礼必简，圜丘 自然④。”及闻郑赋“礼大必简，丘圜自然。”滕即叹服曰：“公在我先矣。” 然未忘魁望⑤，预为笏记，有云“朝廷取士，唯求一日之长；畎亩望君，咸 务积年之学。”及唱第，郑果第一，滕果第三，皆如素望。郑却无陛谢之 备，遂用滕记。《能改斋漫录》。
“田家汩汩流水浑，一树高花明远村。云意不知残照好，却将微雨送 黄昏。”郑毅夫诗也。“春阴垂野草青青，时有幽花一树明。晚泊孤舟古祠 下，满川风雨看潮生。”苏子美诗也。第二句相类，然皆清绝可爱。同上。
①缇巾：赤色缯巾。袭：掩盖。
②大政：国家政务。
③别头：别头试之魁。唐宋科举制度中，因应试者与考官有亲故关系或其他原因， 为避嫌疑而另设的考试。《新唐书.选举志》：“初，礼部侍郎亲故移试考功，谓之别 头 元和十三年，权知礼部侍郎庾承宣奏复考功别头试。’’
④圜丘：古代帝王冬至祭天的地方。后亦用以祭天地。
⑤勉望：高出众人的声望。
神宗重于选士。皇祐五年廷试，既考定前一日，取首卷焚香祝曰：“愿得忠孝状元。”洎唱名，乃郑獬也。故郑谢启曰：“何以副上心忠孝之求。”《麈史》。
郑獬《采凫茨》诗云：朝携一筐出，暮携一筐归。十指欲流血，且急眼 前饥。官仓岂无粟，粒粒藏珠玑。一粒不出仓，仓中群鼠肥。《宋文鉴》。
欧阳文忠公《赠留守相公移镇汉东》诗云：周郊彻楚坰①，旧相拥新 旌。路昔青山在，人今白首行。问农穿稻野，候节见梅英②。腰组人稀识③， 偏应邸吏惊④。同前。
东坡有二韵，事见于《行香子》⑤。秦、黄、张、晁为苏门四学士，每 来必命取密云笼供茶，家人以此记之。廖明略晚登东坡之门⑥，公大奇之。 一日，又命取密云笼，家人谓是四学士，窥之则廖明略也。坡为赋《行香 子》一阕云：“绮席才终，欢意犹浓。酒阑时高兴无穷，共夸君赐，初拆臣 封，看分香饼黄金缕，密云笼斗赢水功，敌千钟。觉凉生两腋，清风暂留， 红袖少却纱笼。放笙歌，散庭馆，静略从容。”又尝约刘器之参玉版和尚， 至廉泉寺，烧笋而食。刘问之，东坡指笋曰：“此玉版僧最善说法，使人得 禅悦味，遂有‘曲生禅，玉版局，一时参’之句，亦行香子也。”《古今词话》。
明略《答张十八画诗》云：“玉人风采夙相亲，骨法多奇巫峡神。何幸 丹青烦右相，坐令虚室四时春。”见《声画集》。《和补之梅花诗》云：“蕙兰 芳草久睽离，偶泄春光此一枝。自许轻盈羞粉白，何人间丽得邻窥。寒欺薄
①纲：郊野。野外。
②梅英：梅花。
③腰组：官印系在腰间。此指京官初到外地，故“人稀识”。
④邸吏：古代地方驻京办事机构的官吏。
⑤行香子：词牌名。
⑥廖明略：即廖正一，生卒不详。字明略，号竹林居士，安州（今湖北安陆）人。
酒魂消夜，月人重帘梦破时。幸有暗香襟袖满，江南归信不应迟。”见《梅 花鼓吹》。《宋诗纪事》。
范纯仁《安州张大卿挽词》三首：“廉良汉循吏，清简晋名臣。五福归 林日①，三朝尽瘁身。潜心穷圣典，遗德化乡人。燕翼看贤嗣②，才名服搢 绅。瞻风从汉上，托庇在襄城。开豁心相照，推扬义不轻③。俄嗟黄壤隔， 莫展素车情④。空望损溪月，淋浪涕泗横。” “寒风咽笳鼓，晓乃带旌旛。触 目伤陈迹，书绅记绪言。” “应山藏石椁，梦泽对松门。逝月何由止，清名后 世存。”《范忠宣公集》。
仲殊长老喜食蜜。崇宁中，忽上堂辞众，闭门自缢死。及火化，舍利不 可胜计。周忠公作诗云：“逆行天莫测，雉作渎中经。沤灭风前质，莲开火 后形。钵盂残蜜白，炉篆冷烟青。空有谁家曲，人间得细听。”末句谓其工 于乐府也。见《老学庵笔记》。
苏轼《安州老人食蜜歌》：安州老人心似铁，老人心胆小儿舌。不食五 榖惟食蜜，笑指蜂蜜作檀越。蜜中有诗人不知，千花百草争含姿。老人咀嚼 时一吐，还引世间痴小儿。小儿得诗如得蜜，蜜中有味治百疾。正当狂走捉 风时，一笑看诗百变失。东坡先生取人廉，几人相欢几人嫌。恰似饮茶甘苦 杂，不如食蜜中边甜。因君寄与双龙饼，镜空一照双龙影。三吴六月水如 汤，老人心似双龙井。《东坡全集》。
世人有得雷斧、雷楔者云：“雷神将坠，多于雷震之下得之。”而未尝得 见。沈括云：“予居随州，夏日大雷震，一木折，其下乃得一楔，信如所
①五福：五种幸福。《尚书.洪范》：“五福：一曰寿，二曰富，三曰康宁，四曰攸 好德，五曰考终命。”汉桓谭《新论》：“五福：寿、富、贵、安乐、子孙众多。’’归 林：谓辞官回乡。
②燕翼：《诗•大雅•文王有声》：“武王岂不仕，诒厥孙谋，以燕翼子。’’毛传： “燕，安；翼，敬也。”孔颖达疏：“思得泽及后人，故遗传其所以顺天下之谋，以安敬 事之子孙。”
③推杨：推崇颂扬。
④素车：指丧事所用之车。
传。凡雷斧，多以铜铁为之，楔乃石耳，似斧而无孔。”语详沈括《笔谈》。
又《笔谈》载：括在汉东得一玉琥，玉美而微红，酣甜如醉，肌温润明洁， 或云即玫瑰也。
随州医蔡士宁尝宝一息石①，云数十年前，得于一道人。其色紫光，如 辰州丹砂，极光莹，如映人。和药剂，有缠纽之文，重如金锡。其上有两三 窍，以细篾剔之，出赤屑如丹砂。病心狂热者服，麻，子许，即定其觔②。 两岁，息、③。士宁不能名，后归沈括。或云昔人所炼丹药也。形色既异，又 能滋息，必非凡物，当求识者辨之。以上俱见《随州志》。
何斋营道人，登政和八年进士。性刚介，议论不屈侔，随擅声誉。《姓谱》。
宝文阁直学士连南夫鹏举罢守泉南，李右丞邴汉老送之以词寄《玉蝴 蝶》云：壮岁分符方面④，惠风草偃，禾稼春融，报政朝天⑤，归去稳步鳌 宫。望尧蓂⑥，九重绛阙，颁汉诏，五色芝封，湛恩浓⑦。 锦衣槐里，重继三 公，雍容。临歧祖帐⑧，绮罗环列，冠盖云丛，满城桃李，尽将芳意谢东 风。柳烟轻，万条离恨，花露重。千点啼红，莫匆匆。且陪珠履，同醉金 钟。《能改斋漫录》。
连南夫，宣和末以太常少卿使金。绍兴中知泉州，不附和议落职。有 《滴水岩》诗云：滴水岩高路欲穷，佩环声响玉玲珑。一天星斗堕青汉，万
①息石：古代传说中与息壤相似的一种会自动生长石头。
②觔：筋络。同“筋”。
③息：指病症消失。
④分符：犹剖符。谓帝王封官授爵，分与符节的一半作为信物。方面：古指一个地 方的军政要职或其长官。《后汉书.冯异传》：“〔异〕受任方面，以立微功。，’李贤注： “谓西方一面专以委之。’’
⑤报政：陈报政绩。
⑥免蓂：相传帝免阶前所生的瑞草。此草每月朔曰生一荚，至月半，积至十五荚。 十六日起，日落一荚，月末而尽。小建则余一荚，萎而不落。见《竹书纪年》卷上。
⑦湛恩：深恩。
⑧祖帐：古代送人远行，在郊外路旁为饯别而设的帷帐。亦指送行的酒筵。
斛珠玑满碧空。沧海竟归朝夕会，曹溪不隔本源通①。何妨凝贮岩龛下，更 沐如来灌顶功②。《广东通志》。
王阮者，德安人，仕至抚州守。尝从张紫微学诗。紫微罢荆州侍总得翁 以归，偕之游庐山，暇日出诗卷，相与商榷，自谓有得。山南有万杉寺，本 仁皇所建，奎章在焉。紫微大书二章，其一曰：“老干参天一万株，庐山佳 处着浮图③。只因买断山中景，破费神龙百斛珠。”其二曰：“庄田本是昭陵 赐④，更著官船载御书。今日山僧无饭喫，却催官欠意何如。”阮得此诗，独 怃然不满意曰：“先生气吞虹霓，今独少卑之何？ ”紫微不复言，送之江 津。别去才两旬，而得湖阴之讣矣。紫微盖于此绝笔。阮时亦有二十八字 曰：“昭陵龙去奎文在，万岁灵杉守百神。四十二年真雨露，山川草木至今 春。”紫微大击节，自以为不及。既而复过是寺，又题其碑阴曰：“碧纱笼底 墨才干，白玉楼中骨已寒。泪尽当时联骑客⑤，黄花时节独来看。”亦纡徐有 味。阮所作诗号《义丰集》，刻于江畔。其出于蓝者盖鲜。校官冯椅为之序。
《程史》。按：阮尝从范石湖游⑥。见《义书馆娃宫赋》注。
赵师秀《德安道中》诗曰：餐余行数步，稍觉一身和。蚕月人家闭⑦， 春山瀑布多。莺啼声出树，花落片随波。前路东林近，惭因捧檄过。《渊鉴 类函》。
孟无庵任荆湖制帅，创书院以处流寓之士。每日见客虽数十人，一一接 谈。凡有投献，并人袖中。客退，以所受文书令馆客逐一朗诵，诗而听之。
①曹溪：禅宗六祖惠能，在广东韶州府曹溪，说法渡生，后人遂把曹溪代表六祖。
②灌顶：佛教以醍醐灌人之顶，喻以智慧灌输于人，使人彻悟。
③浮图；佛塔。
④昭陵：陵墓名。唐太宗，宋仁宗，明穆宗，清太宗的陵墓均号昭陵。此指明仁
⑤联骑：连骑；并乘。
⑥范石湖：范成大（1126—1193),南宋著名诗人。字致能，号石湖居士。
⑦蚕月：蚕忙时期。
可行者付出，不可行者赆之行①。《涌幢小品》。
明清先祖留心典籍，经营收拾所藏书，逮数万卷，皆手自校雠，贮之于 乡里。元符末，坐党籍谪官湖外，乃于安陆卜筑②。为久居计，辇置其本于 新居。建炎初，寇盗蜂起，惟德安以邑令陈规元则帅众坚守，秋毫无犯。事 闻擢守。本郡先祖之遗书留空宅中，悉为元则载而去。《挥麈录》。
谢叠山枋得《为程汉翁诗序》云：“自端平甲午至景定甲子，儒以时文 名，而捐躯报国，不畏锋镝，能使武夫心服。为国家数十年之命者，仅得曹 毅节、彭文子、余义夫、徐有功、王景宋五人焉。”刘起潜曰：“景宋，名登 义。夫之幕客，殊有材略。”《隐居通议》。
边居谊以都统守新城，元伯颜侵襄阳，居谊夹江为城，坚壁固守以御元 师。元兵莫能近，遂攻沙洋，逼新城。主将吕文焕至城下招之，居谊射中其 右肩，率所部三千人死战，皆殁。居谊率其妻华氏、盖氏赴火死，留诗曰: “铁石肝肠死未休，孤城高倚汉江秋。三千血战皆忠义，不效襄阳事敌仇。 《荆门州志》。
李庭芝在淮南，闻陆秀夫名，辟置幕下。时天下称士多者，以淮南为第 一号小朝廷。《宋元通鉴》。
德安有土库屋中被盗者，门户未启，而所失甚多。访之无踪，一总辖 曰：“此必市上弄猢孙者所为。令卒往胁之，不服，则执之。又不服，则令 唾掌中。”使者如其教，良久，其人觉无唾可吐，色变具服云：“令猢孙由大 窗中人取物。”或问总辖何以知之，曰：人之惊惧者，必无唾。姑以卜之， 幸奇中耳。”庞元英《谈薮》。
元初用兵德安时，郝经《从军过云梦》诗云：群山避鄢郢，霜净楚天 远。秋色净雁背，风水芦花满。陂泽通江湖，田岸藏町疃③。横汇渊薮大， 散漫稻畦浅。积烟晚翠重，老浪虚白卷。乾坤人涵混，鱼龙深宛转。残岭土
①勝：增送财物。
②卜筑：择地建筑住宅，即定居之意。
③町疃：田舍旁空地。南朝梁沉约《郊居赋》：‘‘构栖噪之所集，筑町疃之所交。”
崖断，余浸黑壤软。平冈缭中洲，阔甸负长坂。动竹密如箦①，绿粉封紫 赞。忽向青枫末，半出黄槲岘。北人有图画，都向此间展。选锋一万骑，掣 电铁满眼。更不顾虏获，直向腹心剪。昨去今饮江，埽道草尽偃②。何处云 三户，践蹂殆不免。荒庄自池台，寒蔓相挂罥③。鹅鹳不知家，悠悠忘还 返。注目浩无际，驰想首重俛。何时结茅屋，老吟寄残喘。濯缨谢渔人，暝 卧沙汀晚。又《德安道中闻大军渡江》诗：万骑吞江势欲乾，江神一夜倒狂 澜。纵横奇计山河壮，霹雳先声草木寒。下令推恩今始见，存心不杀古犹 难。天将海宇都平荡，休道东南有谢安④。《云梦志》、《安陆志补正》。
江汉先生覃怀《春日》诗云：江南江北半浮生，踪迹居然水上萍。竹鸡 啼罢山雨黑，蚕子生时桑柘青。《锦瑟祠七绝》云：歌珠檀板楚王宫，半醉 花间拾落红。铁马日来人事改，不知随水定随风。《萷门杂兴》云：何物愁 来白发生，日高霜冷草参横。一声寒角城鸦起，吹尽梅花怨未平。《再渡白 沟七绝》云：瘦马柴车出白沟，河山依旧绕神州。都将百万生降一作灵户， 换得将军定远侯。《蓟门闻笛》云：梦里繁华醉里游，倚天青壁障危楼。梅 花哀怨成何事，吹破中原二百州。《山峡图》诗云：萧萧十二峰前路，月落 猿啼霜外树。半夜谁家上水船，竹枝歌人瞿塘去。顾嗣立《元百家诗选》。
元好问《赠答赵仁甫》诗：我有髙御史，爱君旷以真。昨朝识君面，所 见胜所闻。江国词客多，玉骨无泥尘。轩昂见野鹤，过眼无鸡群。想君夜醉 挦阳时，明月对影成三人。散着紫绮裘，草里乌纱巾。浩歌鱼龙舞，水伯不 敢嗔⑤。何意醉梦间，失脚堕燕秦。万世一且暮，万里一比邻。世无鲁连 子，黑头万蚁徒纷纷。君居南海我北海，握手一杯情更亲。老来诗笔不复 神，因君两诗发兴新。都门回望一大笑，袖中知有江南春。《遗山诗集》。
①箦：用竹片芦苇编成的床垫子。
②婦道：经过的道路。埽同“扫”。
③挂f:缠挂。
④谢安：谢安（ 320—385 ),字安石。陈郡阳夏（今河南太康）人。东晋著名政治 家。淝水大战的指挥者。
⑤水伯：水神。
欧阳元《赵忠简祠堂记》曰：临川王安石以新学误宋，致天下骚然。河 南程氏两夫子出而救之，卒不胜其说。既而蔡京为相，宗王氏说，黜程氏 学，宋遂大坏。京客张鱟教京，亟召程氏门人杨中立用之，庶几救其半。及 宋中兴，解人赵忠简公鼎为相，首罢王安石，孔庙配享，尊尚二程子书。凡 其门人之仅存者，悉见召用，江左乃复振。不幸秦桧相，忠简公斥，程氏门 人散亡，洎中兴业衰。又不幸韩侘冑相，禁建安朱文公熹之徒之为程氏学 者。其后禁稍弛，宋巳日削，皇元焴兴。江汉赵氏复能背诵程朱书，北渡 江，私笔以授学者。许文正公衡神明其书进以所得相世祖，兴礼乐文。太平 后是四十年贡举法行，非程朱学不试于有司，于是天下学术懔然一趋于正。 时相寻定濂洛以下九儒及衡为十人，祀孔子庙庭，天子从之。至顺二年春， 赵忠简公六世孙赏翁请解之闻喜县学，为忠简祠云。《楚宝》。
明玉珍，随州人。徐寿辉起，玉珍与里中父老团结千余人屯青山。及寿 辉称帝，使人招玉珍引众降，与元将哈嘛秃战湖中，飞矢中右目，遂眇。久 之，玉珍帅斗船掠粮川峡间，袭重庆，走完者都，执哈嘛秃，以轻兵袭陷成 都，执参政赵资及完者都、郎革歹，归于重庆。于是诸郡县相次来附。至正 二十年，陈友谅弑徐寿辉自立，玉珍以兵塞瞿塘，绝不与通。立寿辉庙于城 南隅，岁时率所部致祀。自立为陇蜀王，以刘桢为参谋。二十二年春，僭即 皇帝位于重庆，国号夏，建元天统。立妻彭氏为皇后，子昇为太子。性节 检，颇好学，折节下士。既即位，设国子监教公卿子弟，设提举司教授。建 社稷宗庙，求雅乐，开进士科。定赋税，以十分取一，蜀人悉便安之。明年 取兴元，使参政江俨通好于太祖。太祖遣都事孙养浩报聘，自后信使往返不 绝。二十六年春，玉珍病革，召莫仁寿等谕曰：“西蜀险固，若协力同心， 左右嗣子则可以自守。不然，后事非所知。”遂卒。凡立五年，年三十六。 子昇嗣。洪武元年，太祖克元都，遣平章杨璟谕昇归命，昇不从。四年正 月，命征西将军汤和帅副将军廖永忠等，以舟师由瞿瑭趋重庆；前将军傅友 德帅副将军顾时等，以步骑由秦陇趋成都伐蜀。夏兵皆溃，遂下夔州，师次 铜罗峡。昇大惧，右丞刘仁劝奔成都，昇母彭氏泣曰：“成都可到，亦仅延
薛尚书瑄《永阳道中》诗云：“万壑岚光暖，晓骑骢马行。茂林交拥 盖，修竹送前津。到面溪风冷，经心石涧清。豺狼应远迹，狐鼠不须惊。” 又《发云梦》诗二首，其一有云：“天围平野阔，水入大江流。”其次有云: “地远烟迷树，潮平浪拍天。”又云：“南风清宪节，北斗烛龙泉。”种种题 咏，皆足为山川生色。
邹南皋元标尚书《至云梦题尚行书院兼勉诸子》云：道风扇海内，万里 叶嘤鸣。咸秉姚江铎，悟得一以贞。末流恣浮慧，敦复尚躬行。勖哉二三 子，细绎院兹名。芟刊繁芜枝，本茂华自荣。须从修悟启，冥趋亦可惊。《云 梦志》。
许贵子宁，束发从军，大小百十余战，威名闻异域。值小王子人寇，许 宁与巡抚郭镗、太监蔡新御寇，大败。刘宁、宋澄、庄鉴等御之，七战寇始 退。许宁等掩其败，更以捷闻。巡按程春震发之，宁与镗新倶下狱，镗降六 官，新降三官，宁降指挥同知。春震直声大振。《明史•许贵传》。
殷自仁，字鳌峰。家城隍庙街，有小庙数楹，俗曰“米芾大王庙”。自 仁为诸生时，数数过之，神示梦于邻人：“若等祀我甚恭，奈殷状元日再过 门，踞坐未便，幸置一帘蔽之。”其人寐而如约。越数月，又梦神语曰：“可 撤而帘。殷为人作离婚书，不复领状头，止可一榜耳。”后殷仅中嘉靖辛酉 乡试而止。嗟乎，殷亦盛德长者，而一事偶误，冥报不爽于此，可以为戒。旧《府志》。
陈金，幼颖异，读书家塾，其父命以对云：天孙织锦，星经象纬月为 梭，天机地轴。金答云：玉帝出师，雷鼓电旗云作阵，雨翦风刀。《应城志》。
陈金知婺源时，尝夜私行至一民舍，有姑妇方绩，姑忽语妇：“坐久颇 寒’可开瓮头物饮我。”已而，妇持瓶至，辄笑曰：“陈金老爷。”公不测所
谓，旦召诘之，则曰：“民间以公清德，凡酿而清，以公名呼之。”后公官至太保。《应城志》。
周琉知永嘉县，有县民女周氏及笄未字，汲水溪边，见一卵，吞之有 娠。后产一白龙女，惊死。乡人取女骸，塑以泥，置岩洞间，旱则迎之祷 雨。嘉靖十三年大旱，琉祷弗应。有系狱者称，系龙母族裔议迎龙母渡江。 及抵山川坛，风雨顿作。龙负云起，如白气舞空中，有声，樹雨大降。《温州府志》。
郭维贤，字哲卿。晋江人。万历二十年，以右佥都御史巡抚湖广。景王 封德安，土田倍，诸藩国绝，赋额犹存。及帝弟潞王之国，卫辉悉以景赋予 王。王奏赋不及额，帝为夺监司以下俸，责抚按急奏报。维贤言：景府赋额 皆奸民投献，妄张其数。臣为王履亩，增赋二万五千，非复如往者虚数，王 反称不足，何也？且璐去楚远，莫若征之有司，转输潞府。《会典》：“皇庄 及勋戚官庄遇灾，蠲减视民田。”今襄汉水溢，王佃民流亡过半，请蠲如 例。帝悉报许。《明史》本传。
江夏贺逢圣，癸丑年教谕应城，课士供职外，于圣殿丹墀、几筵龛座， 每晨起躬自拂拭，肃衣冠，焚香四叩，风雨寒暑无间，三年如一日也。先 是，山东有老宿，乙卯夏梦至圣先师云：“今秋享祭，在湖广应城县。”醒而 异之，稽《儒林便览》，知为贺秉铎。明年，贺胪春榜，楚人言其任学三 年，言笑不苟，敬慎斋洁，君子人也。后崇祯十八年大拜。《说铃谈往录》。
寇惮少豪迈，武艺绝伦。尝请乩判云：“四海澄清日，戎骑敢犯边。留 侯班定远①，为许立功还。”后以平倭功授定远将军，镇京口。乩言果验。《应 城志》。
明洪武初，置德安守御千户所，自后郡户军民异籍。何迁德安所入见 《文瑞楼书目》及《明诗综》。司寇抚江西时，重刊《庐陵文文山先生集》，
①班定远：班超（32—102),字仲升。扶风郡平陵县（今陕西咸阳东北）人。东汉 时期著名军事家、外交家。封为定远侯，食邑千户，后人称之为“班定远”。
又刻王荆公《临川集》于抚州。李时远评何吉阳诗云：“先生素讲理学，诗 亦冲淡典实。”《志补》。
刘佥事绍恤，号潇湘，字长钦。其《寄朗上人诗序》云：朗上人以比邱 名高，拜爵一级，翘然为郡州邑众僧长，予同年友两鹤实成之。大鹤者，文 选君；小鹤者，司谏君也。余故与两鹤就业金泉，同主朗上人。上人雅与余 三人交欢，居常曰：“公等有他日，无相忘也。”余三人戏相谓曰：“其报之 以官而僧乎？ ”乃今两鹤如其言，余独食之籍，第佘非始愿所及，何辞于二 人。于是以无已之情发之为诗云：一别金泉久，因之忆远公。缁衣新结绶， 飞锡独凌空。位在诸坛上，名登二梵中。宦情应不恶，独可遂冥鸿。《志 补》。
林俊，字待用。莆田人。成化十四年进士。弘治元年，用荐擢云南副 使，进按察使。五年，调湖广，以雨雪灾异，上疏陈时政得失。又言德安安 陆建王府，工役浩繁，财费巨万，民不堪命。乞循宁襄德府故事，一切省 检，勿用琉璃及白石雕栏，请著为例。不从。弓丨疾径归。《明史》本传。
李重，正德元年，景藩以岐王世绝，改就岐邸于德安。校尉横撄市民， 知府李重抑之，奏逮重。安陆民刘鹏随重诣大理对簿，重未之识也，讶之。 鹏曰：“太守仁，为民受过，民皆效死，岂待识乎!”重卒得白，佑耆闻而悔 之。《明史•诸王传》。
杨方伯芷少孤，为嫂厮役，落拓无家。年二十五，杨观察璋见其人有 异，试以联曰：北斗七星水内连天十四点。对曰：南方孤雁月中带影一双 飞。再曰：燕来雁去相逢路上讲春秋。对曰：兎走乌飞各向空中行日月。观 察适为女求婚，因定盟焉。何司寇迁亦观察所选婿也，何亦以此法得刘公伯 燮。或物色于风尘，或赏拔于童稚，亦可传矣。《安陆志》。
嘉靖乙卯秋七月，刘伯生、伯燮、绍恤、熊之梦共一官舟，往预省试， 夜泊于刘家隔。诘朝呼长年方欲前发，而舟已抵汉口矣。夫解缆不觉，顺流 无恙，事不足异。但中必由逆流十里过潢口，方可达汉，谁挽之耶？是科四
刘伯燮督学滇南，操执清刻，即台使者有所关说，亦正色却之。滇中有 某甲者，以诗画宦游四方，尝从伯燮于军中相得，如家人好。及归，应诸生 试，竟绌之。且谕之曰：“子以诗画长揖公卿间，吾亦以诗画礼。若子实不 谙制举艺，吾亦以制举艺绌子。”若两无悖也，其严峭如此。卒之明年，滇 人薛公断茂来宰孝感，拜其墓，语人曰：“某以童子试，辱先生拔第一，艮P 得食县官饩，诚过荷知遇。然每念先生严栗，辄惴惴魂摇。昔人止疟止啼， 不是过也。”则伯燮之立朝居官行谊，大可想见矣。《安陆志》。
《程德良集》载：部故宫地，夜多金银气现，即谚称“银火者”。谓发其 覆，所获正多。偶夜与邹季子游抵西司前，火滚滚见，连呼：“仲子以群力 来，将为发覆③。”余谓仲季：“余两生皆韶齿也④，天幸予对公车⑤，又起天 官家⑥，若旭日之光，益以横财，得毋扑满是惧？ ”竟舍之归，大类宁歆故 事⑦。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彼其之子，白昼攫金，况暮夜时？回首所亲历 者，岂又一蕉鹿梦耶？《云梦志》。
费尚伊《入部怀何仁仲詹簿同陈还朴给事邹孚如文选》诗：给舍名高得 镑多，归来文酒日婆娑。清尊百罚携狂客，白马双驮拥素娥。别浦赏心犹 郭外，荒丘埋骨已山阿。从来迁客怜同病，不独伤心哭逝波。何逊风流一
①贤书：语本《周礼•地官•乡大夫》：“乡老及乡大夫群吏献贤能之书于王。”贤 能之书，谓举荐贤能的名录，后因以“贤书’’指考试中式的名榜。
②解额：唐制，进士举于乡，给解状有一定名额，故称解额。
③发覆：揭除蔽障。语出《庄子•田子方》：“微夫子之发吾覆也，吾不知天地之大 全也。”
④韵齿：谓年轻而容貌美好。
⑤公车：汉代以公家车马递送应征的人，后因以“公车”为举人应试的代称。
⑥天官：官名。《周礼》分设六官，以天官冢宰居首，总御百官。唐武后光宅元年 改吏部为天官，旋复旧。后世亦称吏部为天官。
⑦宁歆故事：《世说新语•德行》：“管宁、华歆共园中锄菜，见地有片金，管挥销 与瓦石不异，华捉而掷去之。又尝同席读书，有乘轩冕过门者，宁读如故，歆废书出 看。宁割席分坐曰：‘子非吾友也。’”
代名①，骑箕何遂向瑶京②。簪裾寂寞青宫直③，笔札荒凉白社盟④。词客把诗 思志墓，佳人掩袂叹崩城。含情最是东园树，犹忆当年会绝缨。问奇曾过子 云亭，墓草回看几度青。宝剑光销埋夜壑，彩毫香歇黯春星。稽生久绝门前 札，考父空镌鼎畔铭⑤。棘院槐厅成底事⑥，只留遗草照秋萤。《安陆志》。
翰林王英《送南康翁教授赴任德安》诗：白发峩冠古晋贤，十年风雪守 寒毡。关西不独推杨震⑦，阙下从来说郑虔⑧。别路斜阳京口树，他乡明月洞 庭船。郡斋南望山如戟，还似匡庐旧讲筵。同前。
高一迪，陕西人。万历甲辰任安陆县。性机警，善以钩距得人情。伪有 随州邱氏谋杀一案，岁久不服，属髙再讯之。高以午夜潜诣城隍庙，具袍服 坐龛上如神状，尽饰诸左右，执戟以侍。而潜令晓事胥数人涂面文身，突启
①何逊：何逊（？ 一 518),南朝梁诗人。字仲言。东海郯人（今属山东省兰陵县长 城镇）。八岁能诗，弱冠州举秀才，官至尚书水部郎。诗与阴铿齐名，世号阴何。文与 刘孝绰齐名，世称何刘。其诗善於写景，工于炼字。为杜甫所推许。
②骑箕：《庄子•大宗师》：“傅说得之，以相武丁，奄有天下，乘东维，骑箕尾，而 比于列星。”傅说一星，在箕星尾星之间，相传为傅说死后升天而化。后因以指游仙。
③青宫：太子居东宫。东方属木，于色为青，故称太子所居为青宫。
④白社：地名。在湖北省荆门市南。《清一统志•湖北•荆门州》：“白社，在荆门 州南一百二十里。《名胜志》：古隐士之居，以白茅为屋，因名。唐都官郑谷常居此。” 借指隐士或隐士所居之处。
⑤考父：正考父。春秋时期宋国大夫。宋湣公的玄孙、孔父嘉的父亲、孔子的七世 祖。曾辅佐过鲁僖公、鲁文公、鲁宣公，地位很高，行为十分检点。在家庙的鼎上铸下 铭训：“一命而偻，再命而伛，三命而俯。循墙而走，亦莫余敢侮。饋于是，粥于是， 以糊余口”。
⑥棘院：科举时代的试院。古代试士，用棘围试院，以防止弊端，故称。槐厅：唐 宋时学士院中的厅名。底事：何事。
⑦杨震：杨震（？ _124),字伯起。弘农华阴（今陕西华阴东）人。东汉时期名 臣。从其父杨宝研习《欧阳尚书》，师从于太常桓郁。通晓经籍、博览群书。众儒生称 赞他道：“关西孔子杨伯起。”
⑧郑虔：郑虔（ 691—759 ),字趋庭，又字若齐，河南荥阳荥泽人，《新唐书》有 传。盛唐著名文学家、诗人、书画家，又是一位精通天文、地理、博物、兵法、医药近 乎百科全书式的一代通儒，诗圣杜甫称赞他“荥阳冠众儒”、“文传天下口”。
狱门，铁锁声杂沓，阴火四迸，负邱以出。又先令一人血淋淋伏地下，若为其夫呜咽乞命者。邱大骇，悉吐合谋始末，更辉灯烛示邱曰：“我高知县， 非城隍也。”数载爰书，遂成定案。更善治绿林。有群盗甫合谋，而即已被 拘者；有执竿才出，而逻卒先伏被劫之家，以伺之者。诸如此类，未易更 仆①。旧志。
明光宗时，西洋夷人人境。南京礼部左侍郎沈漼奏外夷阑人一疏，举大 经大法以辟其邪，欲一道同风，以塞其衅。务驱逐严禁以峻其防。礼部尚书 兼东阁大学士何宗彦因上疏云：戎夏之防，春秋所重。夷狄无信，史乘备 陈。郭钦、江统、薛谦光皆鲡麵言之详矣。我太祖高皇帝轚带九有，梯航万 邦，而独于海外诸国绝之惟严，谓其反覆多诈，恐为乱阶。迨嘉靖末年，倭 觸东南，生灵涂炭。而后服圣明之雄谟，遐览蚤见而预防也。西洋夷人庞 迪、俄熊恋而久处，臣等密侦其故，咸谓广东香山县蚝镜岙，夷之细作也。 先数十年间，规小利而忘大计，令香山县贾夷海燸搭蓬，与中国贸易，渐移 人岙，造屋居住。今且大筑城池，犀利器械，招红毛番②、倭奴海鬼诸恶 夷，藉口防守，实行窃据，夺我要害，处我膏肓。恐庙议驱逐，故选慧黯机 警如利马窦等③，习中国之语，读中国之书，由广之浙江之留都，遍窥情 形，方人京师。挥金如土，佐以奇淫诸物，交结中外。盖欲阴阻中国驱逐之 谋，而徐肆跳梁侵敗之计。工为黄白之术，众既利其财脏，妄为星官之言。 士人亦堕其云雾，遂泄泄焉；忘其非类，遂款款焉④。与之深交矣。目今留 都如王丰、肃阳、玛诺等，实繁有徒，煽惑百姓从夷教者，不下万人，朔望 朝拜，动以千百。又据洪武冈王地为祖陵龙脉之首，筑室成市，何物外夷， 敢逼处此！且江浙闽广，通都大郡，处处布列，其意欲何为乎？夫非我族
①更仆：形容多，数不胜数。
②红毛番：对荷兰人的蔑称。
③利马窦：利玛窦（ 1552—1610 ),意大利的天主教耶稣会传教士。明朝万历年间 来到中国居住。
④款款：诚恳；忠实。
类，其心必异。是故先零侵境，徙之内地，当煎作寇，徙之三辅。彼直蠢然
残虏耳，一当风尘之警，莫不瞋目语难，操戈相向。矧西洋诸夷金钱，可以 结人心；狡诈，可以愚士夫。居中起谋，环向肆应，久居中国，尽观图史。 识边塞之盈虚，知山川之险易。恐刘元海再见于今而长啸，胡雏复傲然于上 东门也。岂直岭南鱼烂之虞，实切四海鼎沸之虑。区区修历，中国饶有其 人，何藉若辈而令致是！此识微之士所为，怀郭钦、江统之忧，而复谦光之 笃论也。况今犯贼肆螫于秦陇，苗狎披猖于贵筑。辽左榆林，关门昼闭，而 倭之声息甚劲，顷且见告矣。万一乘我多事，与倭合势，海水群飞，漂陵荡 岳，东南半壁，何以支之？是可不为寒心哉！再照，外夷远至，必持该国表 文，经抚按译审许入，而后敢人。西洋诸夷果持有表文，经译审否耶？大明 律载：“凡出百里外不给路引者，军以逃军论，民以私度关津论。”今远夷之 两京，之各省，岙夷厚赍资斧，时时人京津，送庞迪、俄熊。王丰、肃阳等 皆入无人之境，岂曾给路引耶？又保甲法：“面生可疑之人，皆不许停留。” 今留都重地，容其久处，受人朝拜，岂不行保甲耶？纲纪凌夷，讥防尽废， 封疆诸臣，不得不任其责。亟翦萌芽，犹可无事。缓而图之，终溃败不可收 拾。容臣等移文南京府、部、院、寺及各省抚按衙门，尽数査出逐去，解散 党与。不敢烦渎圣怀。外惟庞迪、俄熊等久住禁城，根株深固，恳乞明旨严 逐，不许稽留。如有庇护阻挠为之奥援者，容臣等及科道从重参处。至于澳 税仅三万金，为利几何？彼中抚按必从长计议，请罢矣。严夷夏之大防，杜 宗社之隐祸，在此一举。疏上，不报。宗彦遇事，侃侃敷奏，时望甚隆。会 推阁臣，廷臣多首宗彦，独给事中张延登不署名，遂不获与。旋乞假去。明 年，神宗崩，光宗立。拜礼部尚书、东阁大学士，加少师、南太子太保。四 年五月卒，谥“文毅”。
吴嘉宾《联碧霞书院》云：当窗水草之元字，绕阁松吹律吕声。同前。
陈士元父梦邹卿孟子至其家，巳而生士元。及刺溧州，己酉二月上丁 祀孔庙，方奠配孟主。忽扑，铡爵堕地，见者诧之。旋以才中忌者归。《揆时 异征》。
杨忠烈宰常熟时，织监某委役至邑，藉挡势以上供为名，索诈无厌。公 杖而逐之，铛怒，提典户不与，曰：“解一典户，填壑无厌。定倾此一人 家，吾宁弃官而不忍也。”邑有势宦务为奸利，鱼肉善良，咨结公卿，持官 吏短长，或鸩其异己者，道路以目。公得其诸奸状，密上。巡方褫衣冠，抵 重辟时①， 相书亦不受，大姓皆为敛手。《杨公年谱》。常熟田多汙下，苦水 涨，十年九不登。公创筑府塘石堤四十里，蛙池荻港，悉为桑田庐井。又置 义田三百亩，以为每岁修补之费，人称“杨公堤”。去任后，复寄金植桃柳 于上，仿佛苏公之西湖焉。公二十四罪疏入后，忠贤日购死士刺公私第，皆 至墙却步，若有云雾障护者，不得人。五城闻之，皆设兵防守。一夕有人飞 檐而至，公见之曰：“杀止杀我，毋伤我母。”其人曰：“吾实奉委感君忠 孝，何忍加害？ ”竟不言姓字而去。《杨忠烈公文集》。
魏忠贤当权之日，正杨涟受顾命之时。天启四年，其劾忠贤二十四大 罪。疏云：
为逆铛怙势作威②，专权乱政，欺君藐法，无日无天，大负圣恩，大干 祖制，恳乞大奋乾断，立赐究问，以早救宗社事。
臣惟太祖高皇帝首定律令：内官不许干预外事。其在内廷，祗供使令洒 扫之役，违者法无赦。故在内官，惟以循谨奉法，为贤圣子神孙相守，未敢 有改。虽有骄横恣纵王振、刘瑾其人，旋即诛戮，故国祚灵长至今。岂意圣 明在上，乃敢有肆无忌惮，浊乱朝常，罔上行私，倾害善类，损皇上尧舜之 令名，酿宗社无穷之隐祸，如东厂太监魏忠贤其人者。举朝尽为威劫，无敢 指名纠参，臣实痛之。臣前以兵科给事中亲承先帝之命，辅皇上为尧舜之 君。言犹在耳。今若亦畏祸不言，是臣自负忠直初心，并负风纪职掌，负皇 上起臣田间特恩，他日何面目以见先帝于在天？谨撮其大罪之著者二十四 款，为我皇上陈之。
忠贤，原一市井无赖人耳。中年净身，夤入内地，非能通文理，自文书
①重辟：极刑；死罪。
②逆珐：指弄权作奸的宦官。
司礼起家者也。皇上念其服役微劳，拔之幽贱，宠以恩礼。原名进忠，改命 今名，岂非欲其顾名思义，忠不敢为奸，贤不敢为恶哉？乃初犹谬为小忠小 信以幸恩，既乃敢为大奸大恶以乱政。祖宗之制，以票拟托重阁臣，非但令 其静心参酌，权无旁分，正使其一力担承，责无他卸。自忠贤专擅，旨意多 出传奉。传奉而真，一字抑扬之间，判若天渊；传奉而讹，谁为辩之？近乃 公然三五成群，勒逼欢嚷，政事之堂几成哄市。甚至有径自内批，不相照会 者。假若夜半出片纸杀人，皇上不得知，阁臣不及问，害岂渺小？以致阁臣 郁郁叹闷，有坚意求去者。坏祖宗二百余年之政体，大罪一也。
旧阁臣刘一煬、冡臣周嘉谟，同受顾命之大臣也。一燎亲捧御手，首定 大计。嘉谟倡率百官，于松棚下，义斥郑养性立寝后封以清宫禁，皇上岂遂 忘之？忠贤交通孙杰论去，急于翦己之忌，不容皇上不改父之臣，大罪二
先帝强年登极，一月宾天。进御进药之间，普天实有隐恨。执《春秋》 讨贼之义者，礼臣孙慎行也。明万古纲常之重者，宪臣邹元标也。忠贤一则 逼之告病去，一则嗾言官论劾去，至今求南部片席不可得，顾于护党气欧圣 母者之人，曲意绸缪①，终加蟒玉②，以赠其行。是何亲于乱贼，何仇于忠 义？偏不容先朝有痛念弓鼎之老臣，大罪三也。
王纪、钟羽正先年功在国本，及纪为司寇，执法如山；羽正为司空，清 修如鹤。忠贤一则使人喧嚷于堂，辱而迫之去；一则与沈漼交构，陷之削籍 去。至今请一复职起用不可得。顾于柔媚善附之人，破格点用，骤加一品以 归。是真与我善者为善人，与我恶者为恶人，必不容盛时有正色立朝之直 臣，大罪四也。
国家最重，无如枚卜③。忠贤一手握定，力阻前推之。孙慎行、盛以宏
①绸繆：情意殷切。
②缚•玉：高官的服饰。
③枚卜：—占卜。古代以占卜法选官，因以指选用官员。
更为他辞，以锢其出，岂真欲门生宰相乎？妄预金瓯之覆字①， 窃作貂座之 私情，大罪五也。
爵人于朝，莫重廷推。去岁南太宰、北少宰推皆点陪，一以盖枚卜点陪 之案，一以伏借用为逐之奸，致一时名贤不安俱去，颠倒有常之铨政②，掉 弄不测之机权，大罪六也。
圣政初新，正资忠直，乃满朝荐文震、孟郑鄭、熊德阳、江秉谦、徐大 相、毛士龙、侯震暘、贾继春等九人抗论，稍忤忠贤，传奉尽令降斥。屡经 恩典，竟阻赐。环长安谓皇上之怒易解，忠贤之怒难饶，大罪七也。
然犹曰外廷之臣子也。上年皇上南郊之日，传闻宫中有一贵人，以德性 贞静，荷皇上宠注。忠贤恐其露己骄横状，谋之私比，托言急病，立刻掩 杀。是皇上且不能保其贵幸矣，大罪八也。
犹曰无名封也。裕妃以有喜传封，中外欣欣相告矣。忠贤以抗不附己， 属其私比，捏倡无喜，矫旨勒令自尽，不令一见皇上之面。昔尧以十四月而 生，假令当日裕妃幸存，安知不为売母？是皇上又不能保其妃嫔矣，大罪九
犹曰在妃嫔也。中宫有庆，已经成男。凡在内廷，当如何保护？乃绕电 流虹之祥③，忽化为飞星堕月之惨。传闻忠贤与奉圣夫人实有谋焉。以皇上 麟趾呈祥，何妨斯男则百？而忠贤包藏祸心，若此，是皇上亦不能自保其第 一子矣，大罪十也。
①金瓯之覆字：事见《新唐书•崔义玄传》：“其群从数十人，自兴宁里谒大明宫， 冠盖驺哄相望。每岁时宴于家，以一榻置笏，犹重积其上。琳与弟太子詹事圭、光禄卿 瑶俱列柴戟，世号‘三戟崔家’。开元、天宝间，中外宗属无缌麻丧。初，玄宗每命 相，皆先书其名，一曰书琳等名，覆以金瓯，会太子入，帝谓曰：‘此宰相名，若自意 之，谁乎？即中，且赐酒。’太子曰：‘非崔琳、卢从愿乎？ ’帝曰：‘然。’赐太子酒。 时两人有宰相望，帝欲相之数矣，以族大，恐附离者众，卒不用。”
②發政：指选拔、任用、考核官吏的政务。
③绕电：传说轩辕氏的母亲在野外，“见大电绕北斗枢星，感而怀孕，二十四月而 生黄帝于寿丘”。流虹：少昊帝之母遇“大星如虹，下流华渚”，有所感应，孕而生帝。
至于先帝之在青宫四十年，操心虑患，所与护持孤危，威劫之不动，利 诱之不变者，仅王安一人耳。登极一月尧舜，安不可谓无微功；皇上仓卒受 命，拥卫防护，安亦不可谓无微忠。即使有罪，亦当听皇上明正其罪，与天 下共见之。而忠贤以私忿，矫旨掩杀于南海子，身首异处，肉饱狗彘，是不 但仇王安，而实敢于仇先帝之老奴与皇上之老犬马，而略无顾忌也。此后内 臣谁复肯为忠义者？其余大小内臣，无罪而擅杀、擅逐者，又不知其数千百 也。大罪十一也。
因而欲广愿奢，今日讨奖赏，明日讨祠额，要挟无穷，王言屡亵。近又 于河间府毁人居屋，起建牌坊，镂凤雕龙，干云插汉。筑愁筑怨，饮恨吞 声，又不止于茔地。擅用朝官规制，僭拟陵寝而已，大罪十二也。
今日荫锦衣，明日荫中书，金吾之堂，口皆乳臭。诰敕之馆，目不识 丁。如魏良材、魏良卿、魏希孔及外甥野子傅应星等五侯七贵，何以加兹？ 不知忠贤有何军功，有何相业，亦甚亵朝廷之名器矣。大罪十三也。
因而手滑胆粗，用立枷之法以示威。前岁伽死皇亲家人数命矣。其橄号 家人者，欲攀陷皇亲也。其攀陷皇亲者，欲动摇三宫也。当时若非阁臣力有 护持，言官极为纠正，椒房之戚，久兴大狱矣。大罪十四也。
犹借曰禁平人开税也。良乡生员章士奎即有他罪，自有提学。乃以争煤 窗伤其坟脉，托言开矿而死矣。假令盗长陵一杯土，何以处之？赵高鹿可为 马，忠贤煤可为矿，大罪十五也。
王思敬、胡遵道侵占牧地，果真小则付之有司，大则付之抚按学院足 矣。而径拏黑狱，三次拷掠，身无完肤。以皇上右文重道，秋爽幸学，而忠 贤草菅士命，使青燐赤碧之气，先结于璧宫泮藻之间，孔子之神，将无怨 恫！大罪十六也。
未也，而且明县监镑之令于台省矣。科臣周士朴执纠织监一事，原是在 工言工。忠贤径停其升迁，使吏部不得守其铨除①， 言官不敢司其封驳。险
①铨除：犹选授。
邪因之以偷换手眼，那移升叙，致士朴卒困顿以去，于以成中官之尊大，得 矣。而圣朝则何可有此名色？大罪十七也。
未也，而且将开罗织之毒于冠绅矣。北镇抚臣刘侨不肯杀人媚人，自是 在刑慎刑。忠贤以其不善鍛炼，竟令削籍。明示大明之律令可以不守，而忠 贤之意旨不可不遵，将使罗钳吉网，然后快心于以彰忠贤之威焰，得矣。而 国脉则何可崇此藴毒？大罪十/V也。
未也，而且示移天翳日之手于丝纶矣①。叭科臣魏大中到任，已奉明旨。 鸿胪报单②，忽传诘责。及科臣回话，台省交论，又再亵王言，几成解训。 无论玩弄言官于股掌，而皇皇天语，提起放倒，信手任心，令天下后世视皇 上为何如主？大罪十九也。
最可异者，东厂原以察奸细、缉非常，非扰平民也。自忠贤受事，鸡犬 不安。而且直以快恩仇行倾陷，野子傅应星为之招摇引纳，陈居恭为之鼓舌 摇唇，傅继教为之投K打网，片语违欢，则驾帖立下。如近日之拏中书汪文 言，不从阁票，不会阁知，不理阁梂，而应星等造谋告讦，犹日夜未已。势 不至，兴同文之狱、刊党锢之碑不已者，当年西厂汪直之横，恐未足语此。 大罪二十也。
尤可骇者，辽东未尽，内外戒严。东厂访缉何事前，韩宗功潜入长安打 点，实往来忠贤私属之家。事露，始令避去。假令天不悔祸，宗功奸细事 成，一旦兵逼城下，忠贤固为迎敌首功之主人矣。其发银七万两，更创肃宁 县新城，诚可作眉坞深藏，不知九门内外生灵，安顿何地？大罪二十一也。
更可恨者，王者守在四夷，祖制不蓄内兵。即四卫之设备而不操，原有 深意。忠贤谋同奸相沈漼创立内操，不但使亲戚羽党交互盘跟其中，且安知
①丝纶：《礼记•缁衣》：“王言如丝，其出如纶。”孔颖达疏：“王言初出，微细如 丝，及其出行于外，言更渐大，如似纶也。”后因称帝王诏书为“丝论”。
②鸿胪：官署名。《周礼》官名有大行人之职，秦及汉初称典客，景帝六年，更名 大行令，武帝太初元年，改称大鸿狀，主掌接待宾客之事。东汉以后，大鸿胪主要职掌 为朝祭礼仪之赞导。北齐始置鸿胪寺，唐一度改为司宾寺，南宋、金、元废，明复之， 清沿置。
其无大盗、刺客之人寄名内相家丁？倘或伺隙谋乱，发于肘腋，智者不及 谋，勇者不及拒，识者每为寒心。忠贤复倾财厚，与之交结。昔刘瑾招纳亡 命曹吉祥弟侄，倾结达官。忠贤盖巳兼之，不知意欲何为。大罪二十二也。
且皇上亦见近日忠贤进香涿州之景象乎？铁骑之拥簇如云，蟒玉之追随 耀日。警跸传呼①， 清尘垫道，人人以为驾幸涿州。及其归也，以舆夫为 迟，改驾四马，羽幢青盖，夹护双遮，则已俨然乘舆矣。其间人幕密谋、叩 马献策者，实繁有徒。忠贤此时自视为何如人？想只恨在一人下耳，不知更 作何转念，恐泰山之神，必阴殛之矣。大罪二十三也。
皇上更不记前日忠贤走马大内之气象乎？宠极则骄，恩多成怨。闻今春 忠贤驰马御前，皇上曾射杀其马，贷忠贤以不死。圣恩宽厚，忠贤不自伏罪 请死，且闻进有傲色，退有怨言，朝夕堤防，介介不释。心腹之人，时时打 点。从来乱臣贼子，只争一念放肆，遂至收拾不住。皇上果真有此事，奈何 养虎兕于肘腋间乎？此又寸脔忠贤，不足尽其辜者。大罪二十四也。
凡此逆迹，皆得之邸报招案与长安之共传见，非出于风影意度者。忠贤 负此二十四大罪，惧内廷之发其奸，杀者杀，换者换，左右既畏而不敢言； 惧外廷之发其奸，逐者逐，锢者锢，外廷又皆观望而不敢言。更有一种无识 无骨、苟图富贵之徒，或扳附枝叶，或依托门墙，或密结居停，或投诚门 客，逢其所喜，挑其所怒，无所不至。内有授而外发之，外有呼而内应之， 向背忽移，祸福立见。间或内廷奸状败露，又有奉圣客氏为之弥缝其罪戾， 而遮饰其回邪，故掖廷之内②，知有忠贤，不知有皇上；都城之内，知有忠 贤，不知有皇上；即大小臣工积重之所移，积势之所趋，亦不觉其不知有皇 上，而只知有忠贤。每见中外有紧切当做之事、当起用之人，必曰要与内边 说说；或人不得用、事不得行。亦只说内边不肯。宫中、府中，大事、小 事，无一不是忠贤专擅，即章奏之上，反觉皇上为名，忠贤为实。且如前日 忠贤已往涿州矣，一切事情必星夜驰请，一切票拟必忠贤既到，始敢批发。
①警跸：古代帝王出入时，于所经路途侍卫警戒，清道止行，谓之“警跸”。
②掖廷：宫中旁舍。
嗟嗟！天颜咫尺之间，不请圣裁而驰候忠贤意旨于百里之外，事势至此，尚 知有皇上耶，无皇上耶；有天日耶，无天日耶？天祚圣明，屡行谴告。去年 以荧惑守斗告，今年以长日风霾告，又以一日三地震告，而乾清之震尤甚， 皆忠贤积阴蔽阳之象。圣明偶不及觉察，反加之恩，而忠贤益愍不畏死更甚 之恶。羽翼已成，骑虎难下，太阿倒持①,主势益孤。及今不为早治，臣不 知皇上之宗社何所托，圣躬之安危何所托，三宫九嫔之安危何所托。而如此 毒心辣手胆横，巳不能为下意棘必不肯容人。即普天共戴之皇子，元良托重 之贵妃，能保时得其欢心而不犯其所忌，臣又不知贵妃皇子之安危何所托。 万一少有差池，臣即欲以死报皇上，亦复何及？伏念皇上天纵聪明，春秋鼎 盛，生杀予夺，岂不可以自主？何为受制么麽小竖，令内外大小俱坐针毡之 上而惴惴，莫必其命耶？臣在兵科时，曾参及进忠名在御前，盖实有见于忠 贤狼子野心不可响迩，不意圣明断之不蚤，养成今日。倘复优游姑息，再念 其随侍旧人，客氏又从旁巧为营解不即加处治，小不忍则乱大谋，臣不能为 皇上策矣。
高皇帝洪武十年，有内侍以久侍内廷，从容言及政事，上即日斥遣，随 谕群臣曰：“汉唐之祸，虽曰宦官之罪，亦人主信爱之过使然。向使宦者不 得与兵预政，虽欲为乱，其可得乎？今此宦者虽事朕日久，不可姑息，决然 去之，所以惩将来也。”洋洋圣谟，中官言及政事，且惩将来，况忠贤欺君 无上，恶积罪盈，岂容当断不断？伏乞皇上大奋雷霆，将忠贤面缚至九庙之 前，集大小文武勋戚，敕法司逐款严讯。考历朝中官交通内外，擅作威福， 违祖宗法，坏朝廷事，失天下心，欺君负恩事例，正法以快。神人公愤其奉 圣夫人客氏，亦并敕令居外以全恩宠，无复令其厚毒宫中。其傅应星、陈居 恭、傅继教并下法司责问，然后布告天下，暴其罪状，示君侧之恶已除，交 结之径已塞。如此，而天意弗回，人心弗悦，内治外安不新开太平气象者， 请斩臣以谢忠贤。
①太阿倒持：亦作“倒持太阿”。倒持宝剑，将剑把交给别人。比喻轻率地授人权 柄，自己反受其害。
臣知此言一出，忠贤之党断不能容臣，然臣不惧也。但得去一忠贤，以 不误皇上尧舜之令名，即可以报命先帝，可以见二祖十宗之灵。一生忠义之 心，事两朝特达之恩，知于愿少酬，死且不憾。惟皇上鉴臣一点血诚，即赐施行。
《杨忠烈公恤典疏》：工科署科事左给事中臣沈惟炳题：为忠烈巳简帝 心，而苦楚尚未悉著；恤典已从优厚，而沾被微有未平。谨表其忠谏之隐 情、身家之奇祸，仰请特恩，以作臣忠事。
皇上诛逆表忠，首矜楚厄，而犹注念杨涟。前后诸臣之请赠荫祭葬，恩 数已备，臣复何言？但皇上第知其冤惨之概，即臣同官瞿式耜，亦第言其居 官之清白，而生前报主一念与身后厄苦诸情，尚未尽彻天听。臣与涟实至 戚，又共事先朝，知其事甚悉，而又侥幸后死，得觐重光。臣如不言，谁当 言者？
方给事兵科，时值光庙大渐之会，鉴其忠直，召随阁部大臣后，入受顾 命。涟以为小臣受遗，异数也。矢心图报％已自异于恒情，逮扳龙髯弗 逮，而笃事熹宗，急请移宫，并停封后，即举朝之疑、内铛之怒弗避焉。以 为苟利社稷，死生以之耳。谁知事甫定而居功之镑随来，涟实无居功之心， 故不屑与辩。第脱然请病以谢妒者。
归里三年，将母教子，斯亦“鸿飞冥冥，弋人何篡”之致矣②。然犹念 不忘君，隐忧未释也。每闻魏忠贤播弄横肆诸不法状，往往感慨发愤，恨不 一面先帝，碎首密陈以戢其恶。后闻报起补礼都，即托子女于诸戚友，誓于 此行以身许国，何图拜命。未久，旋转常少。殊郁郁不乐也。及历佥院副院，见先帝渐成受制家奴之势，而臣邻又繁有附珰之徒，遂愤激草疏，以二十四罪人告，妄意于朝期面奏，出疾雷不及掩耳之计，以幸中博浪之椎。岂 料缮疏甫竟，而次日免朝。欲宿留以待面，则又虑泄机之害成也，乃不得不
①失心：陈示衷心。
②“鸿飞冥冥”句：出处汉扬雄《法言.问明》：“鸿飞冥冥，弋人何篡焉？ ’’比喻远 走避祸。
拜疏封进矣。闻疏人后，忠贤亦惴惴惧祸，泣诉御前，使当时无客氏斡旋于 内，魏广微等指画于外，此日即清君侧之恶，亦未可知。无奈客、魏通谋， 而忠贤又同宠如故也。则涟祸成于此矣。
时则忠贤辞厂之疏先下，备极温慰，而次乃下涟疏，切责不少宽焉。自 是，省台卿寺，借士同声；宫詹史馆①，执简随后。竟不能摇逆铛之万一， 而反激虎威。朱国弼削爵矣，万燎毙廷杖矣。涟又誓不俱生，恒于袖里补 牍，以伺对仗。忠贤闻之，而阻遏三朝，翠华稀御，至四朝乃出。则皇极门 上，弓剑倍于往时；宦侍班中，指顾凶于平日。若非左班诸臣拉涟不许出 奏，恐甘露之变即在目前。此时无问满朝臣子，且不知置先帝何地矣。广微 极恨“门生宰相” 一语，串同客、魏，借力助杀，日图所以中涟者。而后得 会推冡臣之隙，削夺遣归，嗾言官论列无虚日②。旋诬汪文言以招赃，而乙 丑夏逮系矣。
犹记被逮时，拜别病母于卧榻前，不管妻儿之痛哭，大笑出门，义不反 顾。自应山抵德安府城，黄童白叟遮道送迎，俚妇佣工盆香涕泣，争识忠臣 之面，共祝生还之期。逮夫囚服人城，观者如堵，士绅灰读书立名之志，郧 城皆罢市。挈竿之徒，人心共激，将欲杀缇骑而夺之。涟闻而强步上城叩 首，誓众遍绕街衢，晓以忠逆之辨，乃幸解散。众怒开旨，就系舆榇偕行， 自分必死。路经河南一带，奔拥景象，所过皆然。逮至，则田尔耕、许显纯 已受指使，辱詈之极，至不比于平民。榜掠之苦，更不以为性命。借追赃以 用极刑，禁饮食而限死刻。比其死也，尸拕出穴，蛆钻满身，自顶至踵，无 一寸皮肉相黏，断指披须，几不识本来真相。浮胀至不成殓，臭烂过者掩 鼻。遐想此状，百念可灰。又何必读圣贤之书，明忠孝之节，为国家出死力
杀身未已也，又檄下抚按，穷追未完之赃，斩草除根，固其本念也。涟 砥节一生，家无蓄积。田地、宅舍、器物、衣饰及兄侄之产业、仆婢之价
①宫詹：即太子詹事。属东宫詹事府。
②嗾言：攻击他人的言论。
值，总括人官变卖，尚不及八九千金。朋友亲戚暗中义助者数千金。知府李 行至，设簿募化得数百金。知县夏之彦计无复之，又捐产代纳者千余金。始 得一万六千两解部，以应星火之追，而免诸儿于死。尚欠三千余赃，算计已 穷，必无取办矣。之彦揣杨氏诸孤，势必不能全活，乃以“清慎无双”应候 行取之邑令，而甘心一割，勉就府同。此际情景，又安知有今日哉！向非李 知府、夏知县多方凑处，极力护持，哀此藐孤，即不追死，亦应饿死矣。彼 时片瓦尺椽，尽归他姓。棺无停处，暴露荒郊。老母寄住城楼，寡妻借居茅 屋，诸子流离星散，各糊其口于外戚诸家。倘不得皇上钦恤五百，赎还小 房，移榇其内，尚存其余，以为母妻子女度日之资，则今冻饿而死，尚忍言
痴心报国，乃先杀身。涟即甘之如饴，而朝廷待顾命大臣，是何菲薄如 此？査先臣杨继盛亦以忠谏被戮，旋拜圣恩，以主事赠太仆少卿，凡加四 级，子皆全荫。即近年同祸诸臣，亦有以七品赠四品者。涟之讨逆独先，受 祸更惨，乃止得赠一级，而左副都赠右都御史，又似由内转外，即生者得 此，亦觉黯淡而无色，况死忠之臣乎？凡京官三品以上寻常死者，亦赠一 级，予祭一坛。此成例也。涟死于忠烈，其苦楚又当别论，况其生死行径， 全与杨忠愍相类，而恤典之加，远不逮忠愍，近更不逮同难诸臣，亦可哀 也。伏乞皇上照例全恤其赠荫祭葬，议谥建祠，并视杨继盛一体焉。即空名 所加，不能起九原之骨，而殊恩所被，犹足劝效忠之臣。万代瞻仰，在此举
事绪引长，短疏难悉，字稍逾额，伏乞圣恩宽宥。崇祯元年十月十九日
具题。
本月二十六日奉旨：杨涟忠愤所激，首击逆奸，以致惨死，深可悯恻。 前已赠恤览奏，职衔止加二级，犹未尽显忠之典，所请赠荫，照杨继盛例， 该部还与议覆。
推官郑二阳，为应山杨涟陷铛祸，作募疏醵金完赃；吴通判震元庇追赀 产二事。尝读《孙夏峰集》，范阳三烈士为左魏周三君子醵金营救事，即此
《闵致阖县祷原任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杨公生还文》有云：大德未封侯， 丙吉值危不死①，精忠须返国，苏武绝域遍存。寇莱被万里之窜②, 丁谓逐而 全归③；魏公蹈合族之诛，秦桧亡而无恙。盖物理变则必通，赖天网疏而不 漏。纵忠臣多奇祸，有十个九殃之谣。岂天意相吉人，无万死一生之路。鉴 观有赫，敢云视听由民穷迫，必呼弗恤，肝脑涂地。兹为本邑原任都察院左 副都御史杨涟赤心报国，洒血除奸，一言出而祸随，片纸飞而身逮。可怜六 月炎暑，白首笼木而赤体缠徽④;何忍万里累臣，衰母绝裾而孤雏破卵。九 阍已云⑤，封雾结难。通槐令之书，群虎方吮血磨牙，谁淬轵人之剑。坐看 孤忠之殒命，莫可如何；仰瞻穷阙而陈情，安能忍此？《应山志》。
京师刑部大堂阶下有血影石，相传前明杨忠烈受刑处也。秦瀛有《杨忠 烈公血影石歌》云：东林前事沤影灭，留得西曹一点血。大洪有骨骨如铁， 不怕银铛三木折，大呼皇帝眦欲裂。呜呼！熹宗之际，何事无日月？昏雾 缠，妖狐许，显纯辈，肆毒痛。人头畜鸣有是。夫君不见点将录，杨忠烈， 刑部堂，血影石。《应山志》。
国朝王孟榖先生嗜学好古，群书秘籍，无所不窥。少以博称，落笔浩激 无涯涘。父士乾，教授长沙，为赃令诬扳罢官。先生徒步三千里诉于司寇， 事白。因执贽新城王公之门，得其谭艺之奥，乃尽变少作，蓄才于法，一以 气韵为主。厥时作家如汤少宰右曾、查编修嗣琏、吴征士雯诸先生，咸以牛
①丙吉：丙吉（？一前55)，字少卿，鲁国（今山东）人。西汉大臣。治律令，本 为鲁狱史，累迁廷尉监。后任大将军霍光长史，建议迎立宣帝。
②寇莱：寇准（961—1023),字平仲，华州下郏（今陕西渭南）人，封莱国公。北 宋政治家、诗人。
③丁谓：丁谓（ 966—1037),字谓之，后更字公言。两浙路苏州府长洲县人。宋 真宗大中祥符五年至九年（1012—1016)任参知政事（次相），天禧三年至乾兴元年
(1019—1022)再任参知政事、枢密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正相），前后共在相位七 年。
④缠徽：谓被绳索捆绑。
⑤九阍：九天。亦代指朝廷。
耳让之，声称籍籍①，几达九重。每公卿休沐②，折简移尊，务以先生在座为欢。先生善饮，彻夕不醉。当汩汩下咽，目无群客，上下古今，谈若炙锞。 或以疑义求晰及拈僻典相难，漫曰：“出某书、某卷，君曷不归而阅之？ ” 考之，果然无差谬者。以故虽一老贡生，所至人辄倾倒。然由此亦遭嫉忌， 暗事排挤，先生视之，泊如也③。 康熙癸巳特开万寿恩科，先生逾七十矣。 司衡诸公欲以先生为榜首。应旷典④，首二场已拟元，及三场，先生呼号， 军不即应。忽大怒，碎其卷而出。榜发，无不为先生扼腕，而先生窃自笑 曰：“我肯以一元易吾名耶⑤? ”至今言者谓先生为策中一事所难，故其言如 此。未知果否。然亦足以见先生负气不屑之大概矣。《安陆志》。
李弱侯士竑幼值流寇之乱，举家逃散。弱侯卧枯竹林中，数日垂毙，忽 一翁曳杖来前曰：“汝李氏子耶？馁乎？ ”曰：“然。”出袖中蒌蒿一枝曰： “食此不馁矣。”食之精神焕发，因嘱曰：“慎勿他往。数日后，汝家必来 迎。”弱侯知非常人，下拜已失所在。后果有人迎归。弱侯贵后，建祠祀 之，即今苏堡庙也。其家因以赐蒌名堂。《云梦志》。
李云樵库部莘邀同七人郊外踏青，各携一壶、一碟，名蝴蝶会，取“壶 碟”字音相近也。于竹林古寺刻竹题名赋诗。云樵首倡七言律五章，咸依韵 和之。旬日间，和者裒然成集，题曰《蝴蝶联吟》。万小庄周客游归里，见而心赏，为作《踏青倡和诗序》，并题词四首 故里春。今日把君踏青句，离情芳草一时新” 别经年。嬉春偶结西陵社，又近红桥祓禊天” 笔中含。一从时世夸金粉，谁向华严法界参” “几年衫袖惹风尘，社酒空思 “花月扬州旧梦牵，竹西歌吹 “题竹新诗郭外探，拈花妙慧 “梨花寒食送春过，祠社风流好句多。剩有心情抛未尽，罇前都付雪儿歌”。序用骈体，不备录。睹此四
①籍籍：声名盛大貌。
②^沐：休假。
③泊如：恬淡无欲貌。
④旷典：前所未有的典制。
⑤一元：第一名。
断句，亦足见一时风雅。同前。
乾隆四十七年春二月二日，上御文华殿经筵毕，赐四库馆总裁以下诸臣 宴于文渊阁。时许中丞兆椿官翰林院编修，充四库馆全书分校，获与盛典。 诏诸臣就坐。先日，军机大臣定宴图总裁、总阅各大臣坐于阁中，列侍御座左 右，讲官坐于总裁后东上，一等分校、提调、总校诸臣坐于左右阶下，椿叨在一等 坐次右阶之上阑杆内阁，阁外于御座为近。皇六子侑酒进觞，敕诸臣能饮者无 算爵，撤御案金盘珍果分赐诸臣。宴毕颁赏。次日谢恩，恭进和原韵诗曰： 讲筵典向文华举，祕阁春从翠葆移。甲乙丙丁收未富，渊源津溯建难迟。旁 搜遂极千秋盛，借读尤便五内私。前奉谕旨：四库所集有嗜古勤学者，并许告之 所司，赴阁观览。奎璧光腾珠斗焕，最欣生际圣人期。书如渊海信丛哉，久荷 吾皇作记来。《御制文渊阁记》。四库十年徒分蒇，重瞳一览百行该。芟芜特示 观人鉴，《文集》中如《祈祷青词诗集》中如香奁艳体①，皆撤去不录。扫叶真惭 读史材。怀果饫甘皆格外，甘瓜珍果，在馆诸臣岁蒙赏赉。陋他曲宴柏梁陪②。 玉堂佳话记赓歌③，又许词臣侍大罗。芸阁三层香不断，琅函四分盛如他。 文章报国无多耳，学士登瀛可比麽。簪笔螭坳书令典④，恰才佳节过中和。 钧天人听留仙奏，湛露方盈报晓筹。申锡特隆三馆上⑤，内廷《国史方略》、 《三通》、《三馆》各书告成，皆蒙议叙，至赐宴颁赏。编摩肯过六年不。二三四 分全书，现经总裁诸臣奏定，六年后全行告竣。篇分永乐收残阙，目纪崇文订谬 悠。从此艺林濡雅化，仰瞻奎藻五云留⑥。其弟石泉太史兆棠亦有《恭和元
①香奁：凡诗词专以妇女身边琐事为题材，多绮罗脂粉之语者，称香奁体。又称艳
②柏梁：七言古诗的一种。相传汉武帝在柏梁台上和群臣共赋七言诗，人各一句， 每句用韵，后人谓此体为柏梁体。
③赓歌:酬唱和诗。
④簪笔：插笔于冠或笏，以备书写。古代帝王近臣、书吏及士大夫均有此装束。璃 坳：宫殿墙阶前坳处。朝会时为殿下值班史官所站的地方。
⑤申锡：厚赐。
⑥查藻：指帝王诗文书画。
韵》，兄弟同时仰和天章，洵为文人盛事。《云梦志》。
张瑜年八十六应童试，耳目聪明，文矫健，字亦端正。杨介坪督学目为 熙朝人瑞，取人郡庠。周广岩太守赠七言律二首，有“簪花密映鬓边霜”之 句，杨督学依韵和之。其第二首云：“维楚材多八斗量，偏教白发列门墙。 问年早人先生座，得路犹随弟子行。芹藻香分双鬓雪①，蓬莱花压一肩霜。 同人莫讶张苍老，芸馆旋瞻上国光②。”并赠十四字联云：落笔已吞云梦泽； 遗书还问济南生③”。集苏文忠句也④，一时传为盛事。道光元年，恩赐副 榜。同前。
汉阳熊学士伯龙《吊随州徐中明使君殉难诗》云：坐叹天下事，赏罚何 足倚。我闻城屡陷，不闻官守死。身死国已辱，聊复存大耻。惟我中明公， 一门殉军垒。随州旧战场，残垣周二里。贼骑东西驰，倦或一栖止。安危委 州官，羽檄若充耳。视事在庚辰，惨澹营荒鄙。雉高家产竭，典衣买弓矢。 新丁怯且骄，给食如畜豕。邻邦尚醉梦，微臣胡敢尔。今古实心人，规模亦 止此。时势困英雄，贼谋何太诡。百城非所慕，宁杀能刺史。大道无成败， 州亡劳可纪。颈血酬民社，君子安所理。《随州志》。
韩信堤，相传为汉高祖缚韩信处。教谕张开东白莼诗云：汉臣不善终， 汉主不善始。秦人一失鹿，未知向谁死。楚项既无成，淮阴安足恃。天意注 飞龙，驱将若犬豕。封王亦何愚，相国徒拊耳。一旦受缚束，英雄气俱靡。 不见大风歌⑤，幡然思猛士。《云梦志》。
知云梦县蔡嵩若大令题治事厅壁，并绘云梦全图于壁，赋五言长句云： 云梦隶德安，封疆未百里。湖汉各殊名，长流环损水。西北据高原，东南居
①芹藻：比喻贡士或才学之士。
②芸馆：书斋。
③济南生：济南：即李攀龙，李为山东济南人。
④苏文忠：宋代词人苏轼，建中靖国元年（1101)卒于常州，葬于汝州郏城县（今 河南郏县），享年六十六岁，谥文忠。
⑤大风歌：《大风歌》是汉高祖刘邦创作的一首诗歌。全诗充满着一种王霸之气， 最后一句却也表现出维护国家长治久安的渴求。
游涘。蜿蜒护长堤，沿河防奔徙。烟村三万家，聚岸如舟舣。丰年无盖藏， 五月卖谷起。筚路蓝缕风①，居然熊绎始。胡为大国楚，此独葛履比。以视 汉东随，直等附庸耳。略地一日周，鸿沟界甚迩。四境村落稀，星散同黑 子。我来壬子秋，荒署聊栖止。城郭列颓垣，堂庑坐卑瘅。菲材愧牛刀，位 置恰宜是。敢学庞士元②， 小邑不屑理。履不及外庭，情状知何似。每见夸 专城，放衙绸被里。转轴凭司阍，席威仗内使。一旦覆公錬，乃惊丧箸七。 鉴此日忧勤，负担无时弛。偶新治事厅，未敢侈观美。亟命易联额，箴规寓 微旨③。连县绘为图，墟落近可指。肥瘠宜关心，慎勿秦越视④。同前。
汉川进士刘海树珊诗思俊逸所著《亦政堂集》，久已脍炙人口。《尝游应 城道中》诗云：竹树千家合，昏烟障夕峦。板桥春雨滑，野店杏花寒。双骑 云中出，孤城画里看。谪仙何处隐，惆怅倚吟鞍。《退补杆笔记》。
应城长江埠，向为南北孔道，士大夫舟车至止，多有题咏。知府傅鹤祥 舟抵长江埠，苦浅，忽大水至，喜赋云：“画舫北来出武昌，漫嗟水浅碍中 央。桃花浪喜三篙泛，杜若洲凭一苇杭。隔蒲蔚蓝迷鹩首⑤，穿林嫩绿送莺 簧。比年久旱损波涸，利济今朝愿果偿。”学使吴其濬《由长江埠陆行云 梦》诗云：“鸣鞭西指此蒲骚，唐邓关山障隧豪。地近中原平野阔，泉归泽 国大田高。梦中乳虎今何有，涧底枯鱼亦大劳。”适有竭泽而渔者。无数木棉 垂白雪，应无霜夜冻虫号。同前。
顾澍，字伴檠。钱塘举人。嘉庆十七年秋八月，奉檄权应城。次年春二月卸篆，小住旬日，买舟东下。其《书怀志别》诗四章云：“蟾光弹指六回
①筚路蓝缕：柴车和破衣，常形容创业的艰辛。
②庞士元：庞统（179—214),字士元，号凤雏，汉时荆州襄阳（治今湖北襄阳） 人。三国时刘备手下的重要谋士。
③箴规：劝戒规诛。
④秦越视：春秋时秦在西北，越居东南，相距极远。诗文中常并举以喻疏远隔膜， 互不相关。
⑤鸠首：船头。
圆①，检点归装共一船。读律岂真高阁置，歌诗乃向此堂悬。憩棠布化吾何 有②，为麦祈年分固然。好雨当春应志喜，不图万口竟争传”；“风俗清醇上 蔡遗，瓣香虔奉谢公祠③。低回芳躅千年后④，荏苒春光二月时。观我可能心 似镜，防民莫信口成碑。只余一种缠绵意，牵尽垂杨绿万丝”；“潇洒轩窗此 暂居，随缘随地亦吾庐。句留且倩人磨墨，急就真同隶作书。艺本未工从所 好，事犹不废乃其余。闲中翻得忙中趣，门外偏多问字车。” “西去仍回东下 船，扬舲须趁放晴天。片帆远指桃花水，一事难忘玉女泉。大席长筵争祖 饯，彩衣芒唇共喧阗。太平风景真堪绘，余韵犹能被管弦”。《应城志》。
应城李雪堂鼐《舟次德安郡城》诗：“损水溯流舟楫迟，郡城黯黯雨如 丝。我来正值落花后，愁绝当年二宋诗。”又有《安州城西偶眺》诗：“忧来 忽无言，默与凉风会。独立数归鸿，众山残照外。”药村稿。
农家遇旱，塘水干涸，多于塘心掘坑堑，绸缪雨后蓄水深广。乾隆乙巳 夏，久不雨，楚王城废址北农人挖塘，获镜二，圆大如饭碗，口面黯，背之 花纹字迹为土花铜晕所掩。乡愚磨镜于石，磨痕纵横损镜，并无光采，持人 城售。以博古图考之，款式多不合，惟篆文依稀有位另三台字形而已，为好 事者以贱价购去，一不知下落。后晤孝感程慈圃明恺云：古镜人土千年，镜 面如漆，上必聚有铜精一二点，白昼晴天可镜星辰。此物不易得，惜当时无 识者。《云梦志》。
珍珠坡农人掘地，见赤色土，宽大数尺，如蓆一片。土中瓷水池一，巳 挖损。铜钩二，一长六寸，铜绿斑驳，无花纹可辨。乡人以斧断其弯曲处，
①蟾光：月光，月色。
②憩裳：《诗•召南•甘裳》：“蔽芾甘裳，勿翦勿败，召伯所憩。”此为周人怀念召 伯德政的颂诗。后因以“憩裳”喻地方官的德政。布化：施行教化。
③瓣香：佛教语。犹言一瓣香。即一炷香。佛教禅宗长老开堂讲道，烧至第三炷香 时，长老即云这一瓣香敬献传授道法的某某法师。后以“一瓣香’’指师承或仰慕某人。虔 奉：恭敬地供奉。
④芳躅：指前贤的踪迹。
色在黄赤间，疑为金，持赴质库①， 曰：“铜也，废铜无用。未断者作带钩太 长，亦无用。”好事者以百钱购去。程慈圃曰：此元人掏葬物，钩乃画钩 也。葬地铺有水银，蚀铜锡器，千年化为赤土，故知为殉葬物。元人重画， 凡张画轴，恐其霉黯，以铜钩挂厅室中，不使贴近墙壁。钩式长尺有五寸， 或一尺。短钩约七八寸。亦不数见之物也。同前。
诸葛村有诸子庙，相传诸葛武侯南征，经此遇旱，祷雨辄应，土人因立 庙祀之。程笔山有《龚邑侯在诸葛村祷雨志喜》诗云：“尽瘁劳王事，随车 雨泽多。一坛灵俨在，四野望如何。庐草分春色，纶巾映碧萝。炉烟犹袭 袭，甘树庆滂沱。”按：冯鹤渠瑄《咏古诗》中小注谓：诸葛南征，无取道 云梦事。惟诸子庙至今居人称之。本邑粮册均有诸子会名目，可见相沿已 久，不能为之遽改也。同前。
云梦滨损长堤，系民间利害甚大。李元奋有《抢筑行》诗六首，叙作堤 始未甚详。诗云：日落乌桕喑，畚锸何仍仍②。修溃众所急，非畏官吏征。 男儿脱鱼腹，顾盼亦自矜。荷担不辞重，高岸争骞腾。生事日以纷，生计日 以疏。农夫长子孙，得力者荷锄。不怨操作苦，所悲道里徂。旷远均力役， 岂曰非良图。均堤始傅中尊。里甲与里粮，晨兴戒徒侣。行行白水村，凄其 但延伫。前者沙洋役，天门沙洋堤工每年拨云梦民夫协筑，甚病之。知县邵令民 于本处沿河作子堤，详免沙洋之役，一时称便。后遂加高，竟成部堤。驱羊啖啮 虎。力作死首丘，不忘呼召父。昨夜水复涨，洪河亦猖狂。十日筑五尺，灭 没三尺强。熠熠元武精③，罗堰正东方。天心有转移，人事勤周防。黄犊且 上阪，黄犬已没蹊。无犬事则已，无牛举家啼。大哉生成意，爱物理不齐。 明日卖我犊，蚤晚成坚堤。举头望西极，袤延更崔巍。漏罐口开则五河分流，
①质库：当铺。
②畚镇：畚，盛土器；锸，起土器。泛指挖运泥土的用具。仍仍：频频。谓起土、 运土工作紧张。
③元武：即玄武。古代神话中的北方之神，其形或说为龟，或说为龟蛇合体。与青 龙、白虎、朱雀合称四方四神。
可免壅水之害，但与石羊一乡不利。安得起五丁，划然叠嶂开。分流势则杀， 釀祸良有胎。但使堤防坚，且免切近灾。同前。
许肖野治谒选在京① 梦归，震川来访②，初不以为意，后选得崑山。抵 任后，适太仆墓地为人所侵，讼于官，肖野为之清厘，买田以供祭祀。置石 定其界，嗣偶至，其裔孙家见太仆画像，俨如梦中所见。按：王凝斋《秋灯 丛话》亦载此事，微有不同，传闻异辞耳。《云梦志略》。
陈竹坞太史中龙归林下，年九十余，鹤发丹颜，角巾朱履，望之若神仙 中人。其门庭春帖子云：安乐人家恒业远；太平世界寿民多。前辈之不矜张 如此。《安陆志补》。
董梦锡旦《喜程拳时秋闱得售》诗：万卷读书笔有神，处囊今喜脱全 身③。刘蒉旧欲羞同辈④，苏轼还教屈一人。未必于君增月旦，且令举国唱阳 春。丈夫事业多如许，莫倚文章绝等伦。第三句注：“余反先科得售。”第四 句注：“拳时初已拟元，复置第二。”又《拳时登第后见过小饮即别奉送》 诗：故人频人梦，檐鹊噪纷纷。隔户遥呼我，登堂喜识君。千言偏厌众，一 醉更离群。执手秋江晚，前途满白云。第五句注：“时以所射策见示”。一指 轩诗剩。
应山洪都督起元立功，国初勋业烂如，所遗宝刀，至今尚藏神厨。其裔 孙举人成鼎作《宝刀篇》，读之令人神旺。诗云：豪士床头三尺铁，号风陳 雨声呜咽。百道寒芒凄似霜，一条秋水明如雪。紫花绣蚀斑模糊，犹带沙场
①谒选：官吏赴吏部应选。
②震川：归有光（1506—1571 ),明代散文家。宇熙甫，又字开甫，别号震川，又 号项脊生。江苏昆山人。
③处囊：《史记.平原君传》：“平原君曰：‘夫贤士之处世也，譬若锥之处囊中，其 末立见。’毛遂曰：‘臣乃今日请处囊中耳。使遂蚤得处囊中，乃颖脱而出，非特其末见 而已。’”后常以“处囊”比喻一个人的才智得到机会便显露出来。
④刘蒉：刘蒉（？ 一848):字去华，唐代宝历二年进士。太和初（ 827),举贤良方 士，能直言极谏。是年冯宿等为考策官，见蒉对嗟服，以为汉之鼂（错）董（仲舒）无 以过。但中宦当途，畏之不敢取。河南府参军李邰谓人曰：“刘蒉下第，我辈登科，实 厚颜矣。”
髑髅血。将军结发古战场，匹马搴旗十荡决。一呼辟易雷电驰，当先扫尽豺 狼穴。誓将躯命奠河山，力为君王除叛窃。西援东剿四十年，疮痍遍体刀痕 结。平定三藩奏廓清，独立大树忘夸揭。功成身退善而藏，烂烂新铡未曾 缺。宝兹彝器垂千秋，斗牛夜夜寒光白。《应山志》。
程怀璟《令尹子文名穀於莬辨》云：鬭子文，名穀於菟。“楚人谓乳 穀，谓（乳）[虎]於菟。”具载《左传》，其言浮诞不实，其事暧昧，不足以 风世间。尝汇而辨之：於菟，地名。今德安郡安陆县南四十五里有於菟乡， 地界划隶云梦。周时，郧国在今安陆县境，与楚同位子爵，密迩邻邦。鬭伯 比之母与郧夫人为姑舅行，世缔婚姻，常情也。伯比随母居郧於菟乡离宫， 别馆生子文于此，遂以其地命名。人与地均无足异。自左氏好奇，因子文为 楚贤相，经夫子论定以忠著，必得传一非常之事，以夸张之。于是本“鸟之 覆翼、牛羊之腓”字①，结撰一段阇昧怪异文字，几若天生异才。每借异物以 拯其生，理之所无作为事所竟有。韩昌黎谓左氏浮夸，良有以也。或曰： “子言亦有征乎？ ”曰：“请即以其名征之。”穀於菟原本穀字。字书“穀” 有数义：善也、禄也、养也、生也。《诗•王风》：“穀则异室”，训穀为 “生”。榖於菟者，生于於菟乡也。以地命名，无烦辞费，何必曲为之解？ 谓“虎於菟”，事不多见，楚语无征，姑不具论。谓“穀”通榖，大都沿左 氏之误。敦，乳也，妇人育婴之湩也。楚谚谓之“妳”，字典：殼，乳子 也。殼、素、尜、吼、穀并同，树有汁白而如乳，曰“穀”，楚谙谓之“穀 浆”。《诗经义疏》：“其下维穀”引陆德明注：“榖，从穀，从木，不从禾。” 笔画部分判然各别。可见“榖”可假借谓“乳”，“穀”不可假借谓乳，是榖 之为乳，天下人所同也，奚独楚人？若楚人固无谓乳为榖者也。《方言》、 《说文》、《六书通》皆出左氏传后，左氏叙事喜奇而文笔雄视百代，与公穀 并重，后人莫敢非之。泥于传文“乳，榖；虎，於菟”之说，求“榖”字之
①“鸟之覆翼”句：《诗•大雅•生民》记载了后稷诞生的神话故事。说的是后稷 母亲踩巨人脚趾而受孕。母以为不详，将其“诞寘之寒冰，鸟覆翼之”，将其“诞置之 隘巷，牛羊腓字之”。
义未达，遂取字形、字音相近之“毂”，谓古通“榖”。究竟榖自训“乳”，榖 自训“生”，义各有取，不可以假。考《寰宇记》载：“於菟村鬭伯比外家处 生鬭榖於菟，为楚令尹。”又崑山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云梦县西北有於 冤乡，即楚令尹子文所生处。”是於菟本地名，子文实生于此，前人巳言及 之，非明征欤？夫立言垂后，传其人，传其事，为有裨于人心风俗也。贤如 子文，方冀其劝善有后。若使名不副实，不得让善归亲，读传者有余憾焉。 人道之大造端，夫妇为王化之原，不正其始，肇锡嘉名，而惟好奇附会，彰 闻秽德而不讳，其何以垂训传型，励贞节而敦浇俗也哉！故左氏名子文之 说，其言浮诞不实，其事暧昧，不足以风世，吾小信也。按：子文蒙垢二千有 余岁，至此为之一洗。冯鹤渠云：“有功世教之文，不独为子文辩诬。”知言哉。
李道平《郧城雅会图序》略云：夫盖壤无非佳境，不遇选胜之徒，则块 然矣；岁序不乏良辰，不逢赏心之士，则漠然矣。惟是情之所钟，欣于所 遇。折简招侣，联槿为欢。桐帽棕鞋①，另标雅致。行厨果局，不尚珍奇。 池酒醉而玉山颓，悲歌酣而唾壶碎。词锋肆出，谈柄徐挥②。扬榷古今，则 喙长三尺；胪分经史③，则辨惊四筵。均以神交，相忘乎形迹；各抒心得， 互扩其见闻。其送抱推襟也如彼，而其扬风挖雅也又如此④。夫岂仅飲原喷 野⑤，握月担风。山水览其清辉，春秋耽其佳日。已哉。诗曰：春水碧于 油，春风轻若箦。一径渡芳洲，余香袭白袷。衔红燕子过，来自飞花峡。二 月十五采芳洲探花会。峨峨向日亭，俯瞰春流长。茂林修竹间，可以慰幽赏。
①桐帽：以桐木为骨子做成的幞头。幞头，古代一种头巾。古人以皂绢三尺裹发， 有四带，二带系脑后垂之，二带反系头上，令曲折附项，故称“四脚”或“折上巾”。 至北周武帝时裁出脚后幞发，始名“幞头”。相传始于北周，用软率垂脚，至隋始以桐 木为骨子，使顶高起成形，唐以后沿用之。
②谈柄：古人清谈时所执的拂尘。僧人讲法或执如意。
③胪：额头。
④扬风圪雅：品评诗文。
⑤钦原喷野：语出自班固《东都赋》：“吐爛生风，钦野歆山”。钦，吮进，吮吸； 喷，吹气。将原野吸进，把山岳吹动。比喻气魄、声势极大。
风浴且咏归，云歇歌声上。三月三曰金泉寺禊饮会。隔水坐菁葱，樱笋沿堤 路。红珠磊落垂，绿玉参差布。秀色真可餐，快唤溪边渡。四月十五樱桃渡樱 笋会。翼然一亭立，爽气来西山。下有彩鹈飞，贺胜喧通阛。幽人之所赏， 遥在流水间。五月五曰问碧亭竞渡会。本是晒书台，台上云来去。旷野起秋 声，凉风千万树。归去草亭中，卧看牵牛渡。七月七日碧霞台B西书会。皓月正 当头，人在最高处。举杯一相邀，前身如可悟。下界忽撞钟，僧应得好句。 八月十五紫金山延月会。连日风雨多，知是重阳近。登楼快新晴，市野净尘 堂。遥忆谪仙人，凭阑一抽轸①。九月九日太白楼登高会。闭门久不出，常恐 北风酸。冒冷溪桥上，万里云漫漫。翩翩一鹤下，来语今年寒。冬雪初霁凤 凰台踏雪会。见《有获斋集》。
彭焱，字然石。云梦人。前明逸老也。或云孝感人，彭鲁冈大寿之弟。 一日携家远去，莫知所终。有诗百余首，内载《登黄鹤楼七律》云：谁知地 老天荒后，犹得重登黄鹤楼。浮世已随尘劫换，空江仍人大荒流。楚王宫殿 铜驼卧，唐代仙真铁笛秋。极目苍茫渺何处，一瓢高挂乱云头。按：沈文憲 公《国朝诗别裁》载：“戒显黄鹤诗与此一字不异。”旁注：“字悔堂，太仓 人。玩诗应是逸民而为僧者，无诗稿，于卷轴中得之。”云云。或即彭然石 改名遁迹于太仓乎②？全集兵燹后久失，邑中藏书家间有录存者。今复采访 得《君马黄》一首，窥其胸次，手笔与黄鹤楼律句相近，亦有感于时事而作 也。君马黄，臣马斑。臣马不及君马色，君马不及臣马行，万里霜雪历间 关。青丝络头为谁好，肯傍圉人啮栈草。旦发易水头，暮抹桑乾道。紫衣少 年珊瑚鞭，雪题金埒铁连钱。玉珂鸣去穿杨柳，酒肆胡姬乱招手。驽蹄只恋 五陵尘，雄姿未遇九方軟。拂拭忽出盐车下，感激悲鸣随仆射。鸣乎，古来 功成封侯不封马，沙漠横行仗谁者。一顾为君托死生，不慕麒麟阁上名。老 去权奇志突兀，犹鼓锋棱追俊鹘。凡马肉多徒饱粟，漫把丰肥掩神骨。君不
①抽轸：谓弹琴。
②遍迹••犹隐居；隐迹。
闻，韩干善画失超群①，令人空忆曹将军②。《云梦志》。
靖江朱生馆泾县，召仙泾县故。进士仕武冈州叶居仁至，作诗云：“京 洛分携后，相思积岁年。湖山迷楚望，风雨隔吴天。立马三苗寨，骑龙七泽 烟。桐乡遗爱在，碑版待君镌。”阮吾山司寇《茶余客话》。按：叶居仁知云梦 县，后升武冈知州。今《云梦名宦传》称其治云：“教士如严师，爱民如慈 父。”此诗内“三苗寨”属武冈，“七泽烟”自指云梦。然则，公之遗爱，民 不能忘；公之精爽，亦未尝忘民也。《云梦志》。
同堤冈在应城南十六里。冈下有古丛林蓊翳，前有洞，深如仓廪，相传 有神凭焉。中有石床、金盘、银盏等物，土人借用，掷柳茭以祷，神许，乃 携归。事竣仍还故处。后有借而不还者，洞口悉闭。至今父老能指示之。
应城属有舟子，名义顺，佚其姓。居梁湖滨。尝蓄舟二，一以济人，一 置岸上，为屋雨洗面露浣衣食藜藿之食，泊如也。渡者与之钱则受，不与无 愠色。初不识字，一月而能读《孝经》、《论语》。问其故，曰：“舟中自有我 师。”每把卷坐柳阴，渡者怒其迂缓，欲鞭之，则袒胸以受。当月白风清、 湖天一色时，则摇浆放歌，恰然自得。其歌曰：“湖心水净照须眉，湖边水 池多沙泥。来来往往何人斯，我口不言我心知。三人同舟有我师。”又曰: “风满蓬，浪满舵，尔何人斯登我舸。不取尔钱尔安坐，尔衣蓝缕丑于 我。”以上俱见《梁湖诗钞》。
高桥铺有牙刀灵，孝子李天秀葬焉。井开九尺，土五色，石盖虾蟆，大 如箕。葬后墓碑有“地师徐作宾”五字。应城奚《志》。
应城治南接引寺，不知创自何年。年久将颓，寺僧某谋欲新之，而力不 能。一日梦伽蓝神曰：“待一人来，必如愿。”僧不解，因以“待一人”三字
①韩干：唐代杰出画家。长安蓝田人，出身下层，当过酒店雇工，在唐玄宗时期， 被召入宫廷封为“供奉”。擅画肖像、人物、鬼神、花竹，尤其擅长画马，所绘马匹活 灵活现，有奋蹄疾奔脱绢而出之势。
②曹将军：指唐代画家曹霸。韩干之师。唐沛国谯（今亳州市）人，魏武王曹操后 代、曹魏高贵乡公曹髦后人，官左武卫将军。杜甫认为曹霸的画比韩干高明。
题于寺门。未几，江西魏尚书来宰应城，偶过寺，见而异之，询。僧以梦 告。魏曰：“《大学》云‘一人定国’。予名适符梦兆。”即捐俸修建。同前。
长江镇有盛翥仙者，名世鸿。少豪爽不羁，一旦自悔，勤学工诗。解元 褚于杜，其徒也。年仅三十余殁，云梦冯瑄吊以诗云：呜呼翥仙，少年雄 豪。斗鸡走狗，逐兔禽鹞。一变至道，闭户萧条。穷经雪后，拥卷春宵。理 探元奥，义辨秋毫。与我一见，遂订石交①。相期真朴，勿琢勿雕。连床夜 话，每至连朝。方期白首，夫何遽凋。龙湖孤冢，宿草萧萧。呜呼翥仙，谁 赋大招②。《镜石斋诗钞》。
随州牧金菊仙刺史，志载名宦，后殉节于黄州。其《卸篆别随州绅民》 诗四首：雪泥留爪已三年③，唱到鲡欹倍黯然。自分阳城甘下考④，敢争袓逖 著先鞭。攀辕足验民情厚⑤，推毂欣逢长吏贤⑥。惭愧贤良膺特诏，微名传到 五云边。万家共唱劝民词，讼牍从今少亦宣。宝善经犹传楚语，同仇俗解咏 秦诗。虽忘屈突葱三斗⑧，漫颂渔阳麦两歧⑧。分得廉泉胥吏共，清官原不畏 人知。釜鱼听唱范莱芜，笑指今吾即故吾。曾与洪涛争赤子，故无好梦恋明 珠。牛刀那敢矜焉用，鼠狱终防误莫须。尚忆白云亭上宴，官间重九懒催
①石交：交谊坚固的朋友。
②大招：《楚辞》篇名。相传为屈原所作。或云景差作。王夫之解题云：“此篇亦招 魂之辞。略言魂而繫之以大，盖亦因宋玉之作而广之。”后用以泛指招魂或悼念之辞。
③雪泥留爪：“雪泥鸿爪”的略语。比喻往事留下的痕迹。
④阳城：宋玉《登徒子好色赋》中的地名。其地不详。下考：科举考试或官吏考绩 列为下等。
⑤攀辕：《后汉书.孟尝传》：“以病自上，被征当还，吏民攀车请之。尝既不得 进，乃载乡民船夜遁去。”后以“攀辕卧辙”为挽留或眷恋良吏的典故。
⑥推毂：荐举；援引。
⑦屈突：蒋国忠公屈突通（ 557—628),长安人，隋唐时期名将，凌烟阁二十四功 臣之一。屈突通为人正直，秉公办事，即便是亲属犯法，也依法制裁，决不包庇宽容。 当时他的弟弟屈突盖任长安县令，也以严整而知名。因此民间顺口流传：“宁食三斗 艾，不见屈突盖，宁服三斗葱，不逢屈突通”。见《旧唐书•屈突通列传》。
⑧麦两歧：一株麦子长出两个穗子。为丰收之兆，多用来称颂吏治成绩卓著。
租。路转襄南局又新，琴书长载一船贫。官阶略进仍循例，骑从无多恐累 民。折柳怕浇临饯酒，栽花犹恋隔年春。夜光池畔重回首，半为苍生半故人。《随州志》。
云梦治东二十余里有古冢累累，一冢独高，旁列坎穴。内有稻米，色黑 且坚，较常米特大，炊之成饭，能疗气疾。往来者求之，皆可盈掏。《云梦志》。
嬉笑之词，必吐属风雅，方足令人解颐①。云梦许秋岩先生由粤西中丞 改督淮漕，道经长沙，例用仪仗。逾善化，承值者于官衔牌“漕”字讹书 “糟”。先生行后寄诗云：“平生不作醉乡侯，况复星轺速置邮。岂有尚书兼 曲部，漫劳明府续糟邱。读书字要分鱼豕②，过客风原似马牛。闻说新衔已 迁转，武冈可是武缸州。”盖善化明府某已迁武冈刺史，故先生调之。《月庄 诗话》。
嘉庆癸酉，鲍觉生侍郎桂星按试德郡，取安陆徐家瑞、应城闵新人拔萃 科。时徐年二十，闵年仅十七。侍郎以二俊目之，作《汉东二俊歌》云：德 安郡，汉东隅。生二俊，闵与徐。徐年二十，闵年十七。安陆应城相亚匹。 徐生气静神复闲，逸鹤矫立鸡群间。戛然一声破秋碧，海月出水云还山。闵 子翩翩若雏凤，慧质生来邈殊众。苞彩初成便试飞，桐花十里传清挵。平生 爱才人骨髓，何况汉东有二子。琼质竞秀老眼明，王睐陈群不过此。试之 十，岁科试前后凡十次。拔厥尤③， 二俊人手吾何求？作歌志喜更相勖，努力 人间第一流。《双桂堂集》。
应城褚又溪乐善不倦，族婶刘氏苦节无依，又溪迎至家中，奉养若母。 刘氏常语曰：“吾无以报，惟愿侄辈荣掇科第。”嘉庆辛酉，刘死，殡室左 厢。及启柩归窒，柩外皆现花丼，香气纷馥。邑士多为诗歌纪其异。于杜丙
①解颐：谓开颜欢笑。
②鱼豕：“鲁鱼亥豕”的省语。“鲁”和“鱼”、“亥”和“豕”篆文形似，以致引起 误写错读。
③拔：选取。厥尤：最优秀的。
子秋闱，拟第三。揭晓前三日，主司闻呼杜声，讶之。恐有遗卷，晓向各房 遍搜，所拟榜首文遗卷中有雷同者，因撤去，易杜为首。是夜呼声始静。杜 后谒主司，询及必有阴德。杜述前事对，主司鼓掌曰：“如此，信不诬也。” 一时传诵，咸以为刘节母之报。《科名显报录》。
府案：府城西十五里胡家棚山地铜苗久见，土人争采。咸丰七年，知府 周炳鉴封禁备案。光绪八年，西洋人意图购地开矿，邑人以封禁旧案禀府， 县宪乃止之。十年，西洋人始购府北门内民宅为福音堂传教。
据《郧阳新志》载：西洋天主教，久经钦奉谕旨，禁止内地民人私习， 天主堂亦经饬毁。雍正九年，浙江总督李卫有《毁武林天主堂改建天后宫碑 记》：一云：古昔圣人之言天者，理与数，二者而已。太极生两仪，五气顺 布，四时行焉，此言理也。日月星辰、躔度次舍①， 此言数也。《易》曰： “云行雨施，品物流形。”言天之功用如此其盛。非谓天之上，复有施行此 云雨者。《书》曰：“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②。”言天无视听就群黎百 姓，而寄此善恶是非之理。非谓天之上真有具耳目之质而司此视听者。虽齐 东之野人③，邹衍蒙庄之怪诞不经④，亦未有指天所生之人以为能踞乎天之 上，操之纵之于清虚广漠之中，使天亦退处于无权而为之主也。自明季万历 年间，大西洋利玛窦人中国，造为天主之名，而其教遂蔓延于愚夫愚妇之 口，迄今几二百年。浸淫沉溺惑其教者，未必一旦豁然有悟。一云人其教 者，必先将本人袓宗父母神牌送与毁弃，以示归教之诚。不知天主生于空桑
①躔度：日用星辰运行的度数。古人把周天分为三百六十度，划为若干区域，辨别 日月星辰的方位。次舍：息宿；止息。
②“天视自我民视”两句：语出自《尚書•泰誓》。意思为：上天看到的就是老百 姓看到的；上天听到的，就是老百姓听到的。
③齐东之野人：《孟子•万章上》载孟子弟子咸丘蒙问及舜为天子，免率诸侯北面 称臣之说是否属实，孟子答道：“此非君子之言，齐东野人之语也。”后以“齐东野语” 比喻道听途说、不足为凭之言。
④邹衍：又作驗衍”。《史记•孟子荀卿列传》：“騸衍之术迂大而閡辩。蒙庄：指 庄周。”
乎①?抑亦由祖宗父母而生也。彼纵生于空桑，亦不得率天下之人而尽弃其 水源木本之谊，况人之所以敬天奉天者，以天实能生人生物耳。今以生我之 父母祖宗而弃绝之，不知尚何取于生人生物之天，而敬之奉之。一云：西洋 去中国数千万里而遥，非经岁不得达。又有大海风涛之险，去故乡，离妻 子，跋涉而来。以人情论，必有所利而为之。故携带土物，造作器用，其诳 中国之金钱，诚不可数计。乃闻人其教者，必有所资给，人有定数，岁有定 额。劳心焦思，取中国之财而仍给之中国之人，图利者恐不若是之拙也。一 云：愚夫愚妇未有不以祸福动其心者。今日本于海口收港登陆之处，铸铜为 天主跪像抵其国者。不蹈天主像则罪至不赦。夫既为天之主，而受海外一国 如此揉践毁蔑，卒亦无如何，其不能祸福人，明矣。所精者仪器，而璇玑、 玉衡见之唐虞矣。所重者日表，而指南车周公曾为之矣。所奇者自鸣钟、铜 壶、滴漏，而汉时蚤有之矣。所骇人者机巧，而木牛流马诸葛武侯已行之。 鬼工之奇，五代时亦有之，至今尚有流传之者。是其说不经，其所制造亦中 国之所素有，其为术又不能祸福人，吾不知何为而人之惑之也。凡所泐全 文，皆论辨详明，真堪醒世。谨节录以附篇。
安陆余庆长《白兆山考》：《北周书》：建德二年于翼，乃安州总管有祷 白兆山祈雨故事。详《山志》注。盖白兆山之著名者，久矣。按周建德二年 为南朝陈宣帝大建四年，周逾九年始禅隋，隋逾七年始灭陈，混一南北，隋 又逾三十年始禅于唐，唐至开宝之际，又百有余年矣。其安州白兆山之名未 改，故李白有《白兆山寄刘侍御》诗也。如白兆因“白造”而得名，讵李诗 先即自题曰“白兆山寄刘侍御”乎？此不须考证而知山旧名白兆矣。今吴白 华前稿载白诗云“问余何事栖碧山”，以“碧”为山名；因白至碧山，故名 白造，后名白兆，如武昌之吴造岘以孙吴得名，拟改名碧栖。抑何其疏于考 证而轻于立说也。白华学博才优，好古之名闻于天下，又曾督楚北学政，余 恐人之沿其误而不察也，书此以待后之修志乘者，知所考焉。附乾隆壬寅陈
①空桑：空心桑树。《吕氏春秋•本味》：“有侁氏女子采桑得婴儿于空桑之中，献 之其君，其君令蜉人养之。”
诗求之，一一皆可指数。自是不履其境也久矣。岁之丙申九月，万君建寅昆仲为其 节母七旬寿，城之耆艾文学士与予咸在宾列。既乃为白兆之游，穿林踏叶，天气清 阴，山幽丛桂，苍然如逢旧识。寺当其前屋，且坏禅堂，尘积不可留。乃相与藉草 平冈，临风把酒，顾谓主人能令宝地重光乎？越岁壬寅，建寅之弟履吉谋葺神宇而 新之，募于众，其不足则身任之。自春徂秋，而后讫工。计费缗钱三十万有奇。谓 予之不能布施也，固然。盍捐險麋书其事①，以勒诸石。予惟环邑皆山也，独白兆 屏列西郊，横岚拥翠，谪仙之迹在焉。山以诗著，寺以山名。山与寺皆藉人以不 泯。尝考史传，李公由岷山出襄汉，适楚观云梦，娶于相国许氏，留三霜以去。其 所赋诗亦雪況鸿爪耳。栖栖十余载，然后金銮召见，供奉翰林，卒以放弃浪迹，湖 山浮沉，诗酒德村，以至于老。悠然鸾鹤之心，不易其素。今去此已逾千年，相国 之裔既泯然无闻，寺亦未详所自始。两岑一嶂之间，桃花流水，独令人流连慨慕。 然则寺之修，人心之所喜，予所乐书。顾余私有念者，观许太守所记历年百矣，余 之前后两游，盖已半之。由此更历百年，寺之兴废不可知，今兹云云，或且藓封石 泐而不可读。虽然，后之视今，犹今之视昔。嗣而葺之，绵绵延延，至于百年，又 进而千年，存往迹以俟来者，则赖有斯举。若夫金客垂照②，钟鼓有灵，安老寿， 蕃子孙；山中人蒙其福，善气之感，固无俟于予言云。
| ①險麋：險麋以产墨著称，后世因借指墨或墨迹。引申指文墨。 |
②金客：指道士。唐王维《李处士山居》诗：“方随炼金客，林上家绝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