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畏险 冒着炮火办军报 抓宣传 “政治大炮”威力大

1939612日,李先念和陈少敏来到京山养马畈开会,新四军豫鄂游击支队政治部正式提议由鄂中区党委创办一种报纸,宣传抗日,鼓舞抗战。这个提议很快得到了区党委的批准。党委宣传科打算取一个好听的报名,而且在讨论报纸名称时,提了好几个备用报名,但都觉得不尽人意。陈少敏知道了,即兴说道:“七七抗战,我看就叫《七七报》,纪念七七抗战很有意义嘛!”于是,193977日,在纪念“七七抗战”两周年之际,区党委的第一张部队机关报《七七报》,在京安地区大山头创刊了,此后成为鄂豫边区党委机关报。半年后的19402月,以鄂豫挺进纵队命名的部队机关报《挺进报》也在八字门创刊了,二者成为军中“姊妹报”。前者的读者主要是区党委中上层指挥员,后者主要是五师基层干部和战士。

“皖南事变”后,鄂豫挺进纵队奉命改为新四军第五师,该报又成为五师机关报,常年活动在安陆的陈家店、白兆山、赵家棚一带。两报的共同任务是宣传共产党在抗战时期的各种方针政策、揭露日寇的侵略罪行和伪顽的罪恶阴谋,披露和抨击大后方国民党反动派的腐败政治、反共政策。因此,既是打击敌人的锐利武器,又是新四军胜利进军的战斗号角。

《七七报》初创时,从“社长”到工人总共只有2个人——鄂豫挺进游击支队政治部宣传科的吴若岩和王平。开始是油印82版,出版2期后交给区党委宣传部长夏忠武直接领导。指战员们嫌这种油印82版的报纸太“小气”,看起来不过瘾,于是改为铅印44版,抗战胜利后改为《七七日报》,直到中原突围前夕才停刊。

在敌伪顽三方面夹击的环境中,别说办报,就是印几张传单刷几条标语都很危险。况且还要随军四处转战,整个报社“印刷厂”就办在一头骡子背上。这头骡子既是运输工具,又是一座“工厂”,今天这里,明天那里,东迁西徙,南转北战,走到哪里就在哪里把机器一架,印刷出报。所以指战员们亲切地称它是“骡背上的印刷厂”,它虽然为出版印刷《七七报》立了大功,但也使办报人吃了不少苦头,甚至付出了血的代价。

那是1941年元旦前夕一个雾蒙蒙的早晨,日寇分兵几路向京安地区一个偏僻小镇——小槐岭伍家冲的《七七报》印刷厂围合袭击,子弹“嗖嗖”地啸叫,炮弹“隆隆”作响。工人们顾不了自己的危险,坚持印完最后一批报纸后迅速把一些印刷器械隐藏在草丛中,不料被枪炮震惊的骡马嘶叫着乱蹦乱踢起来,机器零件和铅字撒了一地。工人们冒着枪林弹雨,迅速拈捡撒落满地的零件和铅字。突然一声雷鸣似地巨响,一颗炮弹在身边爆炸,印刷工人王月清不幸中弹牺牲。

血的教训,使大家认识到用牲口驮机器的办法必须改变。然而残酷的环境又不容改变。1941年春,国民党顽固派发动了第二次反共高潮后,日寇对豫鄂边区根据地的“扫荡”更加疯狂,报社只好继续用骡马驮运印刷报纸。为了加强力量,夏忠武部长从各分区抽调了十几匹马驮运机器。同时为了防止意外、便于驮运,铅字盘都加做了盖子上了锁。有人嫌印刷器材随军转移太累赘,打算丢弃一些。师长李先念风趣地说;“同志哥,这是我们的政治大炮哩,丢了它等于丢了革命的喉舌,丢了抗战的武器,可不行啊!”

1942年冬,天气格外寒冷,让人感到身寒,然而更叫人“心寒”的是在日寇进行疯狂“扫荡”的同时,国民党顽固派对边区掀起了第三次反共高潮。报社编辑部随领导机关转移到了京汉铁路以东的大悟山。夏忠武部长根据边区党委的决定,让编辑部人员仍留在路西,却指挥把印刷厂搬到敌人鼻子底下去,说“这叫出其不意”。大家纷纷议论:“哎,这是个好办法,往往最危险的地方也最安全。搬到敌人鼻子底下,反而不会引起敌人注意。”于是新厂址改设在安陆刘兴店和寨坡附近的伍家燕窝这个小湾子。这里是根据地赵家棚和敌占区陈家店的交界处,与日寇设在平汉铁路上的花园据点很邻近,几乎在敌人眼皮底下。

此时根据斗争的需要,《七七报》加大了揭露敌人血腥罪恶、鼓动抗日力量的力度,在军队和老百姓中广为散发;矛头所指,目标所向,犹如一枚枚射向敌伪顽的无声炮弹,“打”得国民党反动派政治上更不得人心,“打”得日本鬼子心理上胆颤心惊。在这个座落于山凹里的小湾子办印刷厂,敌人是怎么也料想不到的,但经常有日寇骚扰,如果稍有疏忽,随时都可能发生意外。全厂三四十人都扮成农民模样,不带武器,分散住在群众家中。村里的旧保甲组织,表面上应付敌人,暗中却给报社办事。在花园的日伪据点里,也有报社的情报网,每当鬼子出来“扫荡”时,报社早己得知情报并且安全转移,敌人什么也没发觉。

1943年初夏的一天,田里的麦子黄了,不少都已收割登场。天是那样的蓝,太阳是那样的烈,酷热弥漫在空气里,散发着初夏的活力。报社驻地的村子附近是起伏不平的丘陵地带,许启贤正在和几个干部欢欢喜喜地跟群众一道打麦子,敌据点里的情报网忽然派人转送来日寇要出动“扫荡”的消息。随后,一股日寇共80多人,骑着高头大马,耀武扬威地到了村边。大家闻讯后立即沿着山坡转到王家松林附近,留下几个人监视敌人,并装扮成当地老百姓,和保甲长一起,帮敌人喂马做饭,应酬敌人。敌人在村子里打扰了半天毫无所获地走了。一个印刷工人风趣地说:“我们就在敌人的鼻子底下,敌人竟一根毛也没摸到。”

报社就是这样同敌人巧周旋、捉迷藏,敌来我走,敌去我归,有时到离敌人更近的地方分散隐蔽,有时把机器搬到赵家棚北边,或搬到陈家店南边继续印刷报纸,尽管有敌人不断“扫荡”和骚扰,但《七七报》仍然像没事似地照样按期出版发行,敌人简直不敢相信,这些“政治炮弹”是从他们眼皮底下发出来的!

新四军同日寇、伪顽水火不相容,同人民群众却鱼水紧相依。在与敌占区很近的险恶环境下,当地老百姓为了掩护报社印刷厂安全,不管风里雨里,还是冬寒夏暑,为报社印刷厂站岗巡逻,还秘密组织了几个情报“交通员”,陈光照就是其中一个,他平时总是假装无事闲逛,东游西荡,一遇敌情就火速通风报信。当地群众就很快同报社的工人们将所有印刷器材、设备掩藏在事先挖好的洞中。不仅如此,群众还自动组织了报纸投递组,经常四处奔走。投递报纸的成员有安陆烟店的侯万福、陈店伍家店的伍友、赵棚会寨的叶开容、孝感季店的潘文宁等等。

就这样,报社在伍家燕窝敌人鼻子底下两个年头里,印刷了100多万份报纸和书刊。而敌人简直像瞎子一样,始终没有发现他们眼皮底下这个神秘的印刷厂。

当然,在日寇频繁“扫荡”和严密封锁的严酷环境下,物资奇缺,运输艰难,要解决印刷需要的大量铅字、油墨和纸张等更是困难。但是不能因为困难而卡住抗战的“喉舌”,影响报纸正常出版。

怎么办?能人是“逼”出来的,功夫是“习”出来的,办法是“急”出来的。没有铸字机就用土办法代替“洋机器”,先在铅板上刻出阳文的字,再用煤油灯把字熏黑,安放在翻字盒子里,然后灌上经高温液化了的铅水。由于阳文字模上经煤烟熏过,冷却后即可很快脱模而成为凝固的阴文铅字模。再反过来把阴文铅字当成字模,仍用煤油灯将其熏黑,又把经煤烟熏过的字模安放在盒子里,再用液化了的铅水浇铸,于是就成了印刷需要的铅字。

油墨也是土法上马制造的。制造者是修理印刷机的工人杨子江,他的老家京山盛产松烟和桐油。他依照老家的油漆匠炼光油的办法炼制桐油,加入松烟,再依照油漆匠滤油的方法,把渣子滤掉,然后加入他自制的松香就成了油墨。经过反复试验,他终于把油墨制成了。

纸张更困难。最初还可以通过商人们组织的船队,把密封在船舱底下偷运到武汉的纸张买一点。后来敌人的封锁愈来愈严密,日寇一旦查到偷运印刷材料,对商人轻则皮鞭抽打,放狼狗嘶咬,灌辣椒水,重则毙命杀头。因此,偷运的纸张越来越少,而书报的需要量则越来越大,大家每天都要为报纸发愁。于是夏部长对陈英说:“我们的祖先蔡伦在两千多年以前就造出纸来了,能不能想办法把皮纸作坊改造一下用来造纸呢?你们到潭家河去考察一下那里的皮纸作坊吧!”

陈英当即出发,冒着凛冽的寒风,穿过几道封锁线,走了几天,才到离日寇据守的武胜关不远的小镇谭家河。皮纸作坊的小村子离武胜关更近,只有二三里路,村子东头比较开阔,西头和背后是比较稠密的山林,日寇经常来骚扰、抓夫。村长对陈英说:“鬼子经常从村东头进来,我们虽然有人在那里放哨。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到西头找个掩蔽的家去谈吧。”于是陈英跟随村长走进一个农民家。突然,两个鬼子一反惯例地从西头进来了,陈英“虎”地一下站起来冲出堂屋后门。不料屋后拐角处还有一个鬼子,贴着墙向两边张望,见陈英奔跑过来,先是一惊,随后慌忙射击。陈英飞快地跑上山坡,掩藏在密林中。陈英请来两个老工人来作技术指导,又从安陆转战到黄陂蔡店附近的东岳庙,用构树皮和稻草作原料,终于在这里办起了鄂豫边区第一个造纸厂,纸的质量也不断提高,而且还造出了淡绿、粉红、黄、蓝等多种带色的纸。

在艰苦的抗日战争环境中,报社印刷厂不仅采用土法自制了铅字、油墨、纸张这些“洋货”,虽然不及“洋技术”的质量,但解决了大问题,在当时条件下还是了不起的创举和革新。为了粉碎敌人的封锁,办报人不知花费了多少心血,付出了多少艰辛。

在日寇对边区根据地进行频繁“扫荡”的复杂环境中办报,既要不断开展工作,又要应付各种突然情况。在安陆伍家燕窝,报社本来就是工作、战斗在敌人的鼻子底下的“前沿阵地”,但也有自己可靠的“大后方”——实在地说,这个大后方就在老百姓的房屋夹墙和牛栏中。

那是1943年秋天,报社的厂址初次转移到赵家棚西面的王家西湾,想选定一个比较安全的房间安装机器,打算不到情况十分危急时不拆卸机器。当地群众看出了这一意图,主动提供保险处。他们说:“湾子中有一个有夹墙的房间,保证满意。”到现场一看,好一个掩蔽场所,一间牛栏的内墙角有一个洞口,从洞口钻进去是一个宽大的房间,房间四周又连着其它房子,在外面是很难发现的,就是进了牛栏也不会想到这里还“别有天地”。

其实,这房中之“房”的用处是每一个经历过游击环境的人知道的,这是群众赖以生存的储粮间啊!每当敌人“扫荡”时,老百姓就把自己的粮食和不便露面的年轻姑娘以及老人、孩子藏在里面,以躲避敌人的洗劫。这时腾出来印报纸,可见承担着多大牺牲啊!

“不行不行,这是你们生命的‘保险箱’,如果我们占用了,你们会遭殃。”厂指导员连连拒绝说。

“我说同志,你们的机器要是被敌人找出来了,我们不照样遭殃吗?”他们竟提出了一条让办报人无法推辞的理由。经过慎重考虑,大家只得“屈从”了,于是就在墙上掏了个大洞,将机器搬进去后又把洞口封上。生产工人仍从原来的“门”(实在说是个小洞)进出“车间”,安然无恙。

有一次,在严家独屋,报社得到紧急情报:敌人已经到离这里不远的赵家棚来了。如不立即将全部铅字、机器、工具等掩藏起来,就有可能机毁人亡和房屋被烧的危险。情况十分危急,但一时哪能将全部东西转移出去,又能转移到哪里呢?真叫人心急如焚!唯一的办法是就地掩埋。当时印刷厂设在采购员严斯荣的家里,当厂指导员朱掷与他商量掩埋事宜时,他毫不犹豫地同意了。大家将严家的一间大房间地下挖空,把所有的印刷器具、设备都埋放进去,再把整个房间伪装成牛栏,地面上堆上稻草作为耕牛的饲料,再在墙面和地上糊上牛屎,弄得满屋臭气熏天,以障敌人眼目,打消敌人的怀疑,使出来搜寻的敌人啥也没发现就乖乖走了。

1942年夏到1944年下半年,在安陆这两年时间里,《七七报》、《挺进报》及其印刷厂尽管一直处在日寇频繁“扫荡”的险恶环境中,但还是按期印出了数百万份的报纸和大量的诸如《老百姓报》、《襄南报》、《论共产党员的修养》、《论持久战》等书刊杂志,遇到特殊情况还发“号外”。这门“政治大炮”在抗日史上“轰”出了一片新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