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崖赴义 凤凰涅槃——记革命先烈张谦光

张谦光


每当读起郭沫若的《凤凰涅槃》,就想起了张谦光,从国民党县政府的督学到共产党的区委书记、县委书记、地委书记,张谦光就象郭沫若先生笔下的凤凰冲破黑暗,拒绝腐朽和污垢,摈弃一切陈旧的东西,冲向烈火获得新生。有多少人在历史的车轮下消声匿迹,无踪无影,有多少人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的礼炮声中灰飞烟灭,淘汰殆尽,本是国民党县政府督学的张谦光,能够成为人民共和国的功臣,成为中华民族的英雄,历史丰碑的铭记者,这不得不让人追寻他的人生足迹。


艰辛求学


1908年,张谦光出生于新州县肖家桥附近张北南村,父亲是乡间私塾先生,母亲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妇女。国衰民苦,灾害不断,能上私塾读书的孩子越来越少,为了养家糊口,父亲带着全家背井离乡,流落武汉,在石乔口工人子弟学校谋到一个任教的差事,但好景不长,由于操劳过度,贫病交加,一病不起,过早地离开了人世。迫于生计,母亲带着弟弟返回娘家,务农为生。为了求学,张谦光没有听从母亲的规劝,只身留在武汉,时年只有14岁。

一个14岁的孩子,举目无亲,无依无靠,白天四处找活帮工,寻求生路,晚上露宿街头。一位好心的老人看到他在生活无着的情况下还能手不离书,非常感动,赞赏他的少年壮志,就帮他找到一个做杂活的工作。张谦光非常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他手脚勤快,干活卖力,加上能写会算,很得老板器重。他没有就此满足,没有忘记求学的梦想,白天他不敢看书,怕被老板发现,晚上大家都睡着了,他开始挑灯攻读。功夫不负有心人,他考进了一所半工半读的中学。凭着父亲为他打下的坚实文化功底和刻苦勤奋,他的聪明才智很快就得到了老师和同学们的公认,成绩特别优异,但饥饿总象影子一样伴随着他,时时面临辍学的危险。为了能够实现自己的梦想,他课余就在校内尽量多揽些杂活,节假日就到校外卖苦力,搞搬运。有时饿得难以忍受,就靠吃几十粒蚕豆算一餐。衣着更是寒酸,往往是脱衣洗等衣干,一件内衣阴雨天不敢洗,洗了不干就无衣可换。就是在这种艰难困苦之中,他顺利地完成了中学学业,随即考入私立中华大学教育系。 张谦光读大学期间,正是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时间,北伐军的节节胜利和工农运动的高涨,使他看到了中华民族的希望。希望很快破灭,1927年蒋介石发动反革命政变,大肆屠杀共产党人和革命群众,汪精卫集团随即叛变,席卷全国的大革命失败,张谦光开始失望、悲观、彷徨。半工半读的窘境,没有泯灭他求学报国的志向,现实的杀戮和动荡,加重了他对中国前途的迷惘。


官至督学


1929年春,张谦光大学毕业走出学校,进入社会。迫于生计,他在襄樊一家商店当过小伙计,在武昌建筑工地搬运过砖瓦,在汉口打包厂扛过棉花包,还打扫过江岸码头的石阶……。为了学有所用,谋到一席之地,这年夏天,张谦光考入国民党湖北省教育厅办的暑期教职员训练班。在这里,他结识了后来成为终身伴侣的梅雪馥。秋季,训练班结业后,他和梅雪馥被分配到宜昌。他任湖北省立民众教育馆讲演员兼湖北省立第二小学教员。在民众教育馆求学的人,大多是码头工人、人力车夫以及街道贫民,张谦光本着对学员负责的精神,摒弃那些陈腐的教材,自己着手编写新课本。他向学员讲述甲午海战、鸦片战争、洪秀全起义,讲述中国由于反动统治者的腐败无能,以致遭到帝国主义列强的宰割,以唤起民众热爱祖国、复兴中华的激情。他深入浅出的讲解,使得听过他讲课的人,无不称赞。

1931年“九·一八”事变,由于蒋介石的不抵抗政策,致使日军在4个月内就占领了东北全境,1932年1月28日,日军又在上海挑起侵略战争。张谦光深感国弱被人欺的耻辱,预感到日军侵吞中国,中日一战在所难免,在对群众的讲演中,常常流露出对现实不满和对国家前途的担忧。由于张谦光治学有方,1934年,他调到大冶县政府任督学,1936年,调任应城县政府督学。他每到一地,总是勤奋工作,为提高中华民族文化知识水平而竭尽全力。他不摆官架子,经常深入到中小学教师家里了解情况,也邀请教员、学生到家中作客,直接询问他们的需求,关心他们的疾苦。他不怕别人讥笑他出身寒微,常以自己在困境中求学为例子,规劝学生们用心学习,为国家富强而效力。因而,他深受教育界下层人士敬重和热爱。

1937年卢沟桥事变后,中国华北大好河山惨遭日军铁蹄践踏,张谦光对此激愤不已。当国民党复兴社应城头目王礼安动员他参加他们的组织时,他问:“日本人快要打来了,你们是不是真抗日?抗日,我就可以考虑”。为了表示对日军的痛恨和对中华大好河山的热爱,他给刚出世不久的小女儿取名“挽卢”(挽救卢沟桥)——以示他救亡图存的决心。


旁听受益


1937年底,中共代表董必武和国民党湖北省建设厅厅长石瑛、建设厅合作事业委员会委员李范一共同议定:在应城县汤池开办一个湖北省农村合作事业指导员训练班,开展爱国救亡活动。训练班在中共湖北省工委副副书记兼宣传部长陶铸的主持下,用合法名义,培养干部,发展党的组织,为开展敌后抗日游击战争和建立抗日根据地做准备。一批批流亡大学生来到汤池,接受党的教育,决心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终身。这引起了国民党当局的极大恐慌,为了寻找扼杀训练班的借口,派时任应城县政府督学的张谦光到训练班旁听,监视训练班的活动。

张谦光受命来到汤池,坐在训练班后排旁听。他只听课不发言,也不参与训练班的其他活动,暗暗观察这里发生的一切。在大敌压境,国难当头之际,国统区一片“战则必亡”的论调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任由日军长驱直入,没有丝毫救国救民的良策。而训练班的学生,风华正茂,朝气蓬勃,意气风发,悲观论调荡然无存,完全是一个崭新的天地。这让他大为惊讶,进一步观察发现在这里工作的共产党人,一个个都是抛家不顾,以天下为己任,他们有坚定的信仰,又能正视现实,有远大的抱负,又能甘心平凡。对于陶铸,更是使他钦佩不已。他认为陶铸是个才华横溢,学识不凡,生活简朴,态度谦逊,工作认真又有气魄的了不起的领导人。他感到共产党里有这样一批人,肯定能成大事。当他得知陶铸把建设厅发来的工资也拿出来和大家共用时,就想到国民党内贪污受贿,巧取豪夺,尔虞我诈,相互倾轧的情形,不禁感慨万千,叹息不已。他对训练班的感情和态度起了深刻的变化。陶铸等人讲的课——抗战以来的形势和目前的任务以及将来的前途;中国共产党在抗日战争中的地位和作用;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抗日游击战争的战略战术等使他深受启发,大有震聋发聩、顿开茅塞之感。他认为共产党的理论堪称高屋建瓴,大气磅礴,辩证精当,切实可行,可谓震古烁今,四海而皆准。因此,他心悦诚服地拥护中国共产党的正确主张,对中国共产党的策略更是钦佩不已。他恨自己盲人瞎马似地混了这么多年,庆幸自己获得这次“旁听”的机会,确定了今后应走的道路。

在一个月白风清的夜晚,他悄悄地找到陶铸,讲明自己的真实身份,并且和盘托出他来汤池的背景和特殊使命。他深有感触地谈了来到训练班后感情上的变化和思想觉悟的提高,表明自己跟共产党走到底的决心。陶铸衷心地感谢他讲明真实情况的诚意,高度赞扬了他的转变,热情欢迎他参加革命。张谦光受到很大的鼓舞,殷切地期望陶铸给他布置任务,决心以实际行动来表明他的转变。陶铸根据他的情况和当时客观形势,指出当务之急是要大力发动群众起来抗日,希望他今后多作些宣传发动工作。 自此以后,张谦光放下督学的架子,和青年学生同吃一锅饭,同睡草地铺,同上课,同娱乐,还参加了化妆文明戏《放下你的鞭子》的演出。训练班组织学员在潘家集举行野外作战演习时,张谦光主动回到应城县城以督学的名义率领一批教师到实地观摩,让共产党的抗日正气感染更多的人,扩大共产党的影响,增强群众抗日的信心和决心。 训练班第一期结业后,张谦光回到县城,他一面向国民党当局汇报说训练班没有什么问题,一面鼓励青年学生到汤池去学习。同时,他还凭借督学的身份,亲自串连进步教师,筹建抗日宣传队。他身先士卒,背起背包,带领宣传队深入农村,开展轰轰烈烈的抗日救亡宣传活动。他的言行引起了应城国民党政客官僚的惊疑,他们说:“张谦光已被共产党赤化了!”放出谣言,污蔑中伤。对此,张谦光毫不介意,坦然处之。


投身革命


1938年10月29日,应城县被日军占领,国民党县政府一枪未放就仓皇躲进深山。张谦光对国民党不抵抗政策彻底失望,决心跟着共产党抗日救亡。很快,他就向陶铸递交了入党申请书。12月,刚过而立之年的张谦光被批准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1939年春,组织上考虑张谦光在应城各界人士中有较好的关系,调他任应城县抗日动员委员会主任委员。4月,陶铸指示张谦光等人,深入到应城的沈铺、杨家河、长江埠等地开展工作。张谦光到沈铺后,秘密寄居在进步教师田泽民家中。他带着工作队,深入到湖头汊尾发动群众。当时,他患有严重的疝气病,依然身先士卒,夜以继日地四处奔波。经过半年多的艰苦工作,一批乡和村的抗日民主政权纷纷建立,人民群众抗日情绪日益高涨。在此基础上成立了应城县第一区抗日民主政权,张谦光担任区长。

为了加强县级政府的建设,1939年秋,张谦光调任应城县政府民政科长,后任县政府秘书并代理县长。

1940年春,中共应城县委成立,张谦光当选为县委委员,并任政权部部长。他在团结各界人士联合抗战,发动群众减租减息,巩固抗日民主政权以及开展武装斗争等方面,都作出了卓越的贡献。

9月,黄家滩的伪区长吕华奎亲自带领日、伪军对一区进行大规模的残酷扫荡。县委妇女部长、一区区委书记季伟壮烈牺牲,区委妇女委员林涯萍负重伤被俘,县大队二连指导员许成在战斗中牺牲,为了日、伪武装,遏制敌人的嚣张气焰,恢复一区的抗日局面,县委决定攻打黄家滩。张谦光深入群众调查研究,侦察敌情。获悉黄家滩据点内的日军调至正面战场作战,敌伪据点仅剩吕华奎部,县委立即抓住这个战机,兵分三路,于11月5日凌晨一点向黄家滩据点发起攻击。张谦光率领二中队一个排和矿工分队投入战斗。经过7个多小时的激战,歼灭敌伪20余人,缴获战马24匹。由于敌人从县城派来了大批援军,张谦光率部相机撤出战斗。这次战斗虽然没有全歼敌人,但是给敌人以重创,迫使敌人龟缩在据点里,再也不敢出来肆意妄为了。应城抗日民主政权又重新活跃起来并有了新发展,张谦光也在战火中提高了领导武装斗争的本领。

1941年3月,中共应城县委召开第一次党员代表大会,会上张谦光当选为县委书记,后又兼任县长职务。这以后的年月,正是抗日战争最艰苦的阶段。日军对我根据地的“扫荡”日益频繁,国民党顽固派与日伪勾结对我抗日军民的夹击也愈演愈烈。在这艰难困苦、尖锐复杂的斗争之中,肩负重任的张谦光处处严格要求自己,努力搞好工作。为了保证边区正规部队的粮饷供给,他在接受分摊的任务时,从不讨价还价,宁可自己饿肚子也要保证甚至超额完成。他经常对同志们讲:“周围有些兄弟县比我们更穷困,我们有责任多承担一些。”豫鄂边区党组织有时需要从应城抽调干部到外地工作,他总是顾全大局,宁愿本地工作暂时受影响,也要把优秀干部输送出去。有一次,上级决定从应城抽调一个连的兵力,参加豫鄂边区正规部队。有些同志想不通,张谦光就耐心地做工作,他说,整个豫鄂边区巩固了,我们应城的日子就好过,如果整个豫鄂边区不巩固发展,我们应城也将是独木难支了。大家被他说得心悦诚服,终于一致同意将战斗力最强的一个连交给边区党委。

在这段时间内,张谦光经手的钱粮成千上万,但他个人在生活上却非常艰苦,一把牙刷用得只剩稀稀的几根毛了仍然继续使用,衬衣破得无法再补,也舍不得丢。按规定县长的津贴要高一些,但他坚持要和机关人员一个样。他说,我们经常讲,共产党员要吃苦在前,享受在后,我们当领导的做不到,怎么要求别人呢?更何况目前正处于非常困难的时期。他还说:陶铸地位高,担子重,更辛苦,也没有全要建设厅发的工资,何况我呢?他的疝气病时常发作,行动困难,组织上给他配备了一匹马,但他很少骑,总是让给伤病员。有一次,他病了几天,没有吃东西,秘书给他端来一碗糖水鸡蛋,他见了严厉追问是哪来的。直到秘书拿出证据告诉他是用按规定发给的保健费买的,他才罢休。

1944年8月,张谦光受命担任襄北专员。1945年3月,调任鄂中专员,后又担任襄北地委书记,领导襄北地区夺取了抗日战争最后胜利。


两别妻儿


张谦光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妻子梅雪馥是他的同学,两人感情甚笃,他们有一个儿子,两个女儿。为了革命,他两次把他们送到河南乡下。 1938年秋,日军大举入侵,武汉告急,国民党军队节节败退,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张谦光决定与国民党分道扬镳,投身抗日。为了没有后顾之忧,为了表明自己抗日的决心,他亲自把爱人和三个孩子安置到河南乡下。临别时,他对妻子说:“哪个人不爱自己的家啊,现在国难当头,有家也爱不成了。共产党人为了抗日救国,早就抛家了。我们也要分一下工:“夫报国,妻抚家,合起来还是为了国家”。当时,他的大孩子才5岁,小的只有几个月。一别就是8年,张谦光没回一次家,夫妻没见过一次面,女儿没见过一次爹。

1946年夏,时任襄北地委书记的张谦光终于迎来了8年来和妻子的第一次团聚,但由于国民党30万大军随时准备进攻中原解放区,内战迫在眉睫,张谦光不得不把才相聚一个月的妻子儿女送走。在依依惜别的时刻,他拉着妻子的手说:“我参加革命这么多年,一直不能照顾你和孩子们。你作为妻子、母亲,堪称劳苦功高而又任劳任怨。现在我们又要分别了,我拿不出什么象样的东西给你和孩子。”说着,他掏出一块用旧了的手帕,“这块手帕我用了多年,送给你作个纪念吧。”他又抽出一支用旧了的新民牌钢笔说:“这送给孩子,让他们好好学习,将来成为有用之才。”妻子的手不禁颤抖着,当她接过丈夫留赠的礼物时,已泣不成声了。张谦光沉吟了片刻,又深情地说:“雪馥,你知道革命斗争十分艰苦,我不可能也不应该有钱财留给孩子们。现在,我就给他们每人留个名字吧——大女儿叫‘师民’,要她永远拜人民为师,向人民学习;儿子叫‘从民’,要他永远服从人民利益,听从人民指挥;小女儿叫‘依民’,要她永远依靠人民,与人民打成一片。”妻子默默地点点头领着孩子上路了。作为丈夫、父亲的张谦光,面对远去的妻子儿女的背影,一丝惜别、愧疚感油然而生。此时,蒋介石集团的战车已向解放区涌来,他没有犹豫,轻装简从,斗志昂扬地奔向新的战场。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他的妻子儿女在途中被国民党反动派抓进了监狱,唯一的儿子从民不幸染上了伤寒,惨死狱中。


壮烈牺牲


1946年6月26日,蒋介石悍然撕毁《停战协定》,调集三十万大军,杀气腾腾地围攻我中原解放区。7月,根据中原局指示,张谦光随江汉军区进行南路突围。8月,中共鄂西北区委会和鄂西北军区成立。张谦光被任命为第一地委书记兼第一专员公署专员

1947年2月,鄂西北形势严重恶化。老观窝紧急会议以后,张谦光率部到房县、兴山一带,昼夜不息地与敌周旋。当他们转到兴山县大小螺溪的时候,与国民党六十六军两个团和七十五军一个团遭遇,激战三天三夜。他带领一个警卫班掩护主力冲出重围。他身中敌人两弹,自己弹药也消耗殆尽。最后,敌人逼近阵地,他没有退路,拖着受伤的身体,从容毁掉电台,拆了武器,将零件丢下深山,直面敌人的枪口,和警卫员一起毅然跳下悬崖,壮烈牺牲

张谦光离开我们60多年了,每每想起,眼前就浮现出郭沫若先生笔下的凤凰在烈火中新生的壮丽景观,好象看到历史的天空中有一颗璀璨的星星在闪闪发光。(中共应城市委党史办公室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