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志坚

余家店战斗，是李先念同志率领的新四军独立游击大队，踏上鄂中敌后抗日战场，高举新四军的旗帜，第一次在这里打击日本侵略者，树立了新四军的军威。这次战斗的经过，我是比较了解的，虽说距今相隔四十五年了，可现在回顾起当时那出生入死，浴血奋战的情景，就好象是刚刚发生的事情……

那是一九三九年二月的一天，天空乌沉沉的。往余家店方向的路上，出现了一支约二百人的武装部队，个个身穿灰军装，肩上背着长枪，挺有精神地走着。这支部队，就是李先念同志率领的新四军独立游击大队，对外番号是新四军鄂豫独立游击支队。为了和应山地区的党组织取得联系，李先念司令员命令我，当时任新四军独立游击大队参谋长，带着一、二两个中队在这里进行了紧张的活动。

上午十点多钟，我带着部队来到余家店南面山头上的罗家庙，找了几个当地老百姓了解情况。我问：“老乡，你们知不知道有个叫钱谷青（当时的应山县委书记）的人？”他们说：“知道。”我说：“那就请你们去和他讲，新四军独立游击大队来了，叫他到这里来找我们。”那几个老百姓答应着走了。为了慎重起见，我们就在罗家庙住下，等候消息。

突然，几十发炮弹从余家店镇子上空飞出，落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爆炸了。

“有情况，准备行动！”

我一面下着命令，一面带着司号员，走到一个土地庙前的松树下，用望远镜一看，只见一百多个日寇，配合着几十个伪军向西“扫荡。”驻在余家店附近的国民党桂系军一个营和国民党的“游击队”，象一群吓破胆的兔子，亡命地奔跑着。

我一见到这情形，简直把肺都气炸了：这些国民党军队和土顽军，别看在老百姓面前作威作福，不可一世，围攻新四军又是那样的凶狠，但是一听到日军的炮声就跑，只恨他爹娘少生了两条腿。指望这些人抗日，哼！岂不是天大的笑话。日寇虽说没有发现我们，可我们是抗日的队伍，现在敌人这么猖狂，难道我们就不能狠狠地打击一下他们的嚣张气焰吗！再说，战斗一打响，说不定应山县委会派人来和我们联系的。我决定严惩这股侵略军，给那些只晓得逃跑的家伙们看看。

我返回罗家庙，向部队下达了进攻日寇的命令。战士们对日寇侵略中国的暴行，早己恨之入骨，此时人人磨拳擦掌，巴不得一下子冲出去，与敌人拼个死活，只是没有得到进攻的命令，不能擅自行动。当我的命令一下达，战士们便端枪荷弹，象出山的猛虎一样向敌人扑过去。顿时，喊杀声，子弹呼啸声，手榴弹爆炸声交炽在一起，惊天动地，敌人还没弄清怎么回事，便纷纷倒在血泊中。

刚才还那样趾高气扬的日军，做梦也没有想到，在这个小小的余家店附近，会遇到新四军的进攻。在他们看来，应山县是板桥师团司令部的所在地，全县驻有一万多日军，两万多伪军，还有特务组织《先锋社》，势力可谓极盛，国民党军队、土顽武装望风披靡，武器低劣的新四军怎敢与之抗衡；他们当然不会知道，新四军是共产党领导的军队，是群众拥护的，真正抗日的武装，是不怕牺牲的顶天立地的好汉。因此一接上火，日军就乱了阵脚。

我军通过余家大畈，过河向东北展开，一中队向余家店进攻，二中队向东边山上打。日寇顶不住新四军的突然攻击，向东北撤退，但是我军穷追不舍。日寇抢占一个山头，我军就攻下一个山头，一连攻下好几个山头。也许是我的望远镜的反光作用吧，让敌人发现了指挥目标。只听得“嘘”的一声，我预感情况不好，急忙一伸手抱住司号员，两人一个翻身，滚到一个土坝下面，几乎是同一个时间，“轰”的一声巨响，一颗炮弹爆炸了。我们回头一望，真险！刚才我们站的地方，炸了一个大坑，旁边的一颗小松树，也不知飞到那里去了。司号员和我的身上，都盖上了一层泥土。

“狗娘养的，太猖狂了！”我愤怒地骂了一句。司号员解下冲锋号，铁青着脸，狠狠地说：“参谋长，吹冲锋号吧！”

“吹！”我斩钉截铁地下了命令。

“哒！……”司号员把满腔的仇恨集中在嘴上，吹出了复仇的强音。

号声，在余家店上空震荡着，英勇的新四军战士们向敌人发起了更猛烈的进攻。

在国民党军队及其土顽认为不可战胜的日寇，这时被新四军打得焦头烂额，慌忙缩回余家店镇，用小炮、掷弹筒、轻重机枪、步枪组成交叉火力，极力想阻住猛烈冲来的新四军，企图负隅顽抗。

余家店镇方园一里有余，大约有二百来户人家，几条街道交错地形复杂，易守难攻。为了突破敌人的防线，一中队长、老红军张日新同志，带着他的中队，勇敢而机智地从右翼迂回余家店街东，转入街北，向敌人猛攻。二中队由中路向街南口进攻。敌人立足不住，撤到镇外，钻进集镇东头一片高地上的丛林中，死守待援。

战斗一直打到黄昏，敌人二十多具死尸摆在阵地上，我军也伤亡了十几个同志。

战斗结束后，应山县委书记钱谷青同志果然寻着枪声来了，同我们取得了联系。从他口中知道，应山地方军经过艰苦努力，已经建立了一支游击队，他们随时准备与主力会合。

夜晚，老天不作美，浙浙沥沥地下起雨来了。我带着部队经过郝店，翻过花山，在雨中走了一夜，天亮时才回到浆溪店。有个别领导同志见到负伤的战士，就严肃地批评我：“谁叫你们去打日本人的？造成这么多伤亡！”我听了，心情很沉重，还准备挨李先念同志的训斥。当我把这次战斗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向李先念同志汇报后，李先念同志不但没有批评，反而鼓励说：“共产党的部队，就是要打日本侵略者嘛！不打，怎么能叫抗日？打仗哪能没有伤亡，值不得大惊小怪！”这时，我心上象有一块石头掉下来了。

余家店战斗后，新四军敢打鬼子的声誉，很快在鄂豫边区普遍地传开了，老百姓奔走相告：

“共产党领导的军队，是真正抗日的军队！”

许多同志赶来慰问，许多爱国青年跑来要求参军；不少国民党的游击武装，也主动找新四军独立游击大队联系。

在李先念同志的领导下，边区的抗日游击队跨入了新的阶段。

 

(应山县委党史资料征编办公室供稿张胜国整理)

附记：本文材料来源，系根据我室访问周志坚同志的谈话记录《对余家店战斗的回忆》，并参阅了夏穆原同志整理的《向武汉外围挺进》一文中的有关章节，撮其大要，略加改写，将二者综合成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