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时期的罗礼应县

程  达




八年抗日战争中,我在罗礼应县工作了一段时间。罗礼应县主要包括罗山南部和礼山(今大悟县)一部分,应山东部只挂个边,原叫罗礼县(属罗礼经光中心县委领导),后来我们的游击区扩大到平汉铁路的广水附近,才改名罗礼应县。这块地方座落在千里大别山的西麓,横跨鄂豫两省边界,有九里、武胜两关之险,环水河自北向南贯穿县境,平汉铁路横互于西,这是日本侵略者赖以生存的华中交通命脉。汉潢公路逶迤于东,战前通车时,从汉口北上可直达我的老家河南潢川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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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九四二年夏天,从豫皖地委机关调罗礼县工作的,刚来时任县委宣传部长兼县大队教导员。这时罗礼县有两个区,所属范围:北起罗山定远店、潘新店,东到宣化店,西至九里关、铁铺一带,九里关以南可达东新店、大兴店,而与应山接壤。这年秋天,县大队改编为县游击支队(后改为县指挥部),原县委书记孙保元调部队任团长,我接任罗礼县委书记。

一九四二年冬,豫皖地委要我县跟信南(信应县)取得联系。我带一个班迎着暮色出发,沿平汉铁路绕着鸡公山转了一夜,到拂晓时还未找到信南的同志。大家只好停下来隐蔽在山沟独屋里,望着远处的报晓峰出神。雄奇秀丽的鸡公山是驰名中原的避暑胜地,自清末光绪年间铁路修通后,即被欧美帝国主义者长期霸占,在山上修西式别墅,建教堂、设巡捕房,任意践踏我国主权;太平洋战争爆发后,这里又变成日本人的天下,鬼子在山上安据点,筑炮楼、架铁丝网,昼夜巡逻。闹得一片乌烟瘴气。

我们这支小部队白天不能活动,俟至夜晚继续出发寻找,摸到中华山终于跟信南的同志接上了关系。在寒夜的星光下,我们遇到一位姓张的区委书记和一位姓万的区大队长,他俩正好带着游击队在路西沿线活动,经双方议定,今后路铁两边的工作加强联系。黎明前,我们与信南的同志匆匆握别,返回越过铁路时天已大亮,晨曦中见这武胜关、东篁店一带都是山区,层峦叠翠,沟深林密,很适应小部队活动。我们又找当地老乡打听,得知广水的日伪军常来此搜山打掳,总是早去晚归;路东三里城的国民党四游击纵队屠赞廷部害怕日本人,轻易不敢过这边来。于是,我们回来给豫皖地委作了汇报。地委指示就在这里开辟了一个新区:西至铁路,南到邓店、阳平口,东达汪洋店。从此,罗礼县即改名叫罗礼应县了。新开辟的这块地方大部在应山境内,叫第三区,由张厚文任区委书记兼大队长。

第三区成立了一个区中队和两支小便衣队,加起来人枪不满百,对外则号称一营人,区大队长也就是营长。其实呢,就那么点武装,为了抗日的需要,有些是虚张声势。那时,我们自己的区政府还没有正式建立,路东的保甲长也还是两面甚至三面的:我们来了,保甲长就帮我们办事;国民党来了,保甲长又干国民党的差;日伪军从广水下乡打掳,保甲长还得出面跟日本人跑腿。不过,他们往往将敌之“扫荡”路线及时地报告我们。当然,反动的保甲长也有,但只占少数,有被我们察觉经屡教不改而处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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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在一九四三年春夏之交吧,国民党四游击纵队忽然打起了所谓“联合抗日”的招牌,从三里城过来一股三十多人的顽便衣队,找张厚文拉关系,表面上说“在一块打鬼子汉奸”,骨子里却想搞我们的鬼。提起四游击纵队的罪恶历史,当地群众早已恨之入骨,它原是商城固始反共头子顾敬之,豢养的一伙士匪。到“七七事变”后它摇身一变,换上了现在的番号。他们反动成性,暗里勾结日伪军,明里与我闹磨擦,时刻变换手法打我们的主意。这次派遣便衣队来,其目的是妄图从内部瓦解我抗日武装。

张厚文跟顽便衣队敷衍了一阵,我去检查工作时看到苗头不对,从多种迹象分析,都觉得这是敌顽设下的圈套,迟早要出问题,群众也有反映,说让他们留在身边是个祸害。于是我们将计就计,利用地方士绅关系下贴子,请他们过来作客。这一次他们来了二十多个家伙在酒席上被我们灌得酩酊大醉,全被缴械并抓了起来,按罪行大小区别对待。将民愤很大的枪毙了几个,对不太杯的则约法三章予以释放,清除了国民党便衣特务,老百姓莫不拍手称快!

当时,在二郎店的日本人有一个班,鬼子们凭借泉水寨坚固碉堡作前哨,妄图伺机刺探我方情报。以后见我们常在这块打游击,鬼子兵不敢呆下去,跑回了广水。我们趁势一把火,把敌堡烧毁,拔掉了这个钉子。

我们还在邓店拔掉另一敌寇据点,消灭了一个班的日军。邓店是应山、孝感、礼山三县搭界的一个城。由于日寇“三光”政策的蹂躏,弄得市面冷落,街心长草。在邓店街北头敌人设有坚固的工事,易守难攻。工事里有一个班的日本人长期驻扎,鬼子害怕新四军打埋伏,躲在工事里不敢随便露头。某日邓店逢集,鬼子驱使一名朝鲜族人出来,借口买菜,来打探我新四军的活动。当那个朝鲜人刚走出工事不远,正在探头探脑东张西望时,突然被我便衣队抓获。经过我们对他宣传爱国思想,教育他不当亡国奴,那个朝鲜族人被教育过来了。于是我们要他回据点告诉日本人:“菜的买了大大地有,新四军的店上没有,太君找苦力的干活,外面的统统地开路!”并借口拉苦力挑运小菜,将鬼子引出工事。我们早已在此埋伏好一个连,待敌人走近时,就一拥而上,出其不意地将整个班的鬼子包围了。我们又叫那个朝鲜族人喊话,命令鬼子投降!这个班的日本老兵,受武士道精神的毒害极深,特别顽固,吆喝着拼命往外冲杀。当场被打死七八个,活捉了五六个,鬼子的班长乖乖地放下武器举手投降了。我们发动群众,连夜将敌工事夷为平地。

过了数日,我去大悟山边区党委开会,顺便将日俘送交五师参谋长文建武,他见到很高兴,说:“你们罗礼应县的地方武装,能消灭日本人一个正规班,很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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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三年豫皖地委撤销,罗礼应县划属鄂东地委领导。盘踞中原的日伪主力,固守武汉和平汉线。在我军背后,又有国民党广西顽军及各色游杂土顽,时刻威胁着鄂豫边区抗日根据地的安全。在路东,有广西顽军与我经常制造磨擦;先后还有顽鄂东保四旅、四游击纵队,以及罗山、礼山的国民党县大队与我周旋。敌顽势力合起来大于我十几倍,有时甚至几十倍。我们这一阶段的斗争,主要是对付国民党顽固派的袭击,长期游击于西大山之间,流动作战一日数迁,机关部队能在一地留住两天就算满不错了。在与顽固势力的反复较量中,双桥镇、二郎畈至广水南新店、冷棚岗之间,因靠近铁路,国民党不敢来,这一地带倒比较安全稳定,我们发动群众,组织农救会、妇救会,开展生产渡荒、征收抗日公粮和税收,实行二五减租等工作。由于我们有广大群众的掩护,在日伪鼻子底下活动,敌人却丝毫不知道。

一九四四年夏天,我们在双桥镇成立了罗礼应县委和县政府,吴纪刚任县委书记,我任副书记兼县长。位于环水之滨的双桥镇,士地革命时早就出了名,一九三一年春红军双桥大捷,活捉国民党师长岳维峻,就发生在这块红色的土地上。

当时路东、路西有两个地委,路东为鄂东地委,路西为豫南地委。罗礼应县政府正式成立后,曾由鄂东划归豫南地委领导了一段时间,后因公事往来过铁路不便,只三四个月又划转来,仍属鄂东地委领导。但与路西的工作联系则一直未间断过,我们通过罗礼应第三区,与信南县保持联系,双方互相支援。

一次,我们在三里城附近过行商税,国民党顽军包抄来了,正在这紧急时刻,猛然间对面山上也开了火,原来是信南县中华山的万大队长,接到群众报信赶来掩护我们。老万是高个子,带一支游击队经常出没于铁路两侧活动,可惜年久,名字已记不清了。

在靠近铁路一带,国民党原有一支铁路破坏大队,以破路为名,行反共之实,因害怕日本人,他们跑得老远。破坏大队有个卷烟厂,出产火车头牌香烟很能行销。我们也办个烟厂,出同样牌子挤他的生意,以解决我抗日经费开支。在那战火纷飞的年代,经济上我们主要靠自力更生,艰苦奋斗,有时钱搞得多了,还能上缴一点。我们同根据地人民一道,同甘共苦,并肩战斗,终于迎来了抗战的胜利。

一九四五年秋天,日寇无条件投降了!为做好反内战准备,我五师主力开往路西四望山。路东成立了鄂东区党委和鄂东军区,罗礼应成立中心县委。九月底,国民党四游击纵队被我军打跑后,路东根据地扩大了,区党委决定将罗礼应重新划分为罗南、礼应两县,组织上调我到罗南任书记兼县长。由于时局动荡,中原战云密布,关于此后礼应县的斗争情况我不大清楚。然而,这里人民和我的战友们的光辉业绩却永远铭刻在我心中,至今不能忘怀!

 

(应山县委党史资料征编办公室供稿曹扬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