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孝感无产阶级的产生、发展及其早期斗争

孝感紧邻工业重镇武汉,交通便利,矿产资源比较丰富,工商业比较发达。孝感的工商业者,分布城关及农村各重镇,分别从事矿藏开采、食品加工、服装加工、铁铜木竹器具加工、建筑、搬运等行业。这些工商行业中的雇工、店员、产业工人、码头搬运工、挑夫、轿夫等苦力构成孝感工人阶级的基础。

孝感无产阶级最早诞生在应城矿区。应城石膏矿藏是在明朝嘉靖年间发现的。最早在团山一带开采,后来逐渐扩展。经过400多年的历史,在应城西北方圆二三十里范围内,以北山的王家庙、中山的潘家集、下山的龙王集三个集镇为中心,在地下和地面向四周延伸,既采膏又制盐,一洞二用。熬棚晒水台星罗棋布,兰板堆积如山。到20世纪20年代后期,这里已成为全国著名的膏盐矿区,仅石膏年产量就有4万多吨,远销国内外。

矿区制盐是从太平天国时期开始的。石膏开采以后,人们发现膏洞中的水很咸,熬煮后便成为盐。近百年来,每逢战争年代,交通受阻,海盐断销,应盐的生产规模和产量都超过了石膏。最盛时期年产量达60万担,销往湘、鄂、皖等省30余县。

自从膏盐矿开采以后,孝感无产阶级就诞生了。应城矿区的工人大都是应城县及其邻县的破产农民。

应城矿区丰富的膏盐资源,都被地主资产阶级霸为已有。全矿区有资本家50余家,70多对矿洞,108个制盐厂,多数的资本家占有膏洞一对,较大的资本家占有二三对到七八对,最大的资本家韩诚记,占有膏洞20对。随着矿区大规模的开采,到20世纪20年代后期,矿区工人增加到28000人。其中膏洞工人约有8000人,制盐工人10000人左右,钻井工人、机械工人2000余人。此外,还有运输工人和船民等约8000人。这些工人大多数是本地贫苦农民和从应山(今广水)、安陆、随县(今随州)等地逃荒来的灾民,有的则是资本家到外省、外县拐骗和收买来的童工。总之,随着膏盐矿藏的开采和发展,越来越多的劳动人民被推进苦难的深渊。官僚、地主、资本家用极其凶狠残暴的方法榨取工人的血汗,从而使这一片蕴藏着丰富资源的土地,成为工人们受苦受难的活地狱。

矿区资本家过着奢侈糜烂的生活。韩家坝的资本家韩诚记在县城和矿区都盖了楼房别墅,建造了占地10余亩的庄园,供他家男女老少寻欢作乐。其女儿出嫁时,乐队、马队、轿夫、挑夫几百人抬着陪嫁的绫罗绸缎、衣柜箱笼和鸡鸭鱼肉等摆了几里路长。出嫁前后还每天大摆筵席100多桌,给几百名陪送者每人“红包钱”5块银元。资本家蒋富记在城西花园庙专修了一座别墅,修建了一条专用公路,供他带着大、小姨太太逍遥玩乐。资本家蒋恩德在汉口占有整个吉星里的房产,住在高楼大厦里,专门雇请两个年轻奶妈,挤奶他喝。

应城膏盐矿区工人在官僚、资本家的残酷剥削下,过着极其痛苦的生活。唯利是图的资本家为了投资小,获利大,把他们经营的膏洞不仅打得矮小狭窄,而且十分粗糙,更谈不上安装通风设备。锤工干活时,只能是赤身裸体侧身坐在洞里干活,结果都被折磨成“歪屁股”,走路时成一摆一摇的畸形姿态。特别是童工拖着100多斤的石膏跪在地上爬,膝盖被磨得鲜血直流,许多天真活泼的孩子,因受不了这种折磨而惨死。盐水工由于身体长期泡在咸水坑里,身上的肉腐烂后,竟一块块地往下掉。制盐工站在灶台上操作,烫死烫伤的事经常发生,在夹堰堤的盐棚里,一个姓陈的工人有病不能休息,资本家强迫他上工,结果头昏眼黑,掉进盐锅里烫死了。

矿工不仅劳动条件十分恶劣,而且毫无休息的权力,劳动时间长得惊人。资本家要牟取暴利,又不愿多雇工人,强迫工人在矿井里长时间劳动,一下矿井少则是四五个月,有的竟长达八个月也不能出洞休息,有个叫蔡瘌痢的锤工,下井几个月,也不能出洞。他实在受不了,咬紧牙关用斧头把右脚的大拇指砍掉,想从此可以免除下洞之苦。可是,残忍的资本家却十分凶狠地说:“你把脚砍了就让你出洞吗?砍了右边的还有左边的,越砍越不让你出洞。”

工人在膏洞里夜以继日地干着沉重的活,而资本家每天只给他们吃两顿饭。饭常常是霉米糙米做的,菜是霉腌菜和烂萝卜等,饭莱量也少得可怜,工人们根本吃不饱。工人们往往是百余人挤在一个破草棚里,棚里没有床铺,只垫着几张破芦席。每逢严冬,工人冻得无法栖身,只好把猫、狗唤来暖脚。工人们常常被强迫冒着生命危险去干活。1908年,北山新昌膏洞内排水渠道未修好,资本家便强逼工人开工,结果膏洞被水淹没,淹死了43名工人。1917年7月,北山坟头嘴膏洞里已发现有“穿水”的征兆,但资本家韩清安竟指使“商团”威逼工人下洞继续干活。洞下果然“穿水”,韩清安不但不组织抢救,反而把洞口封闭,结果83名工人全部被淹死。20年代初,狗齿林膏洞“穿水”,资本家张玉山砍断吊车缆绳,不让工人出洞,结果淹死了300多人。

工人工资极其微薄。膏洞每个锤工能月产石膏8吨,价值银元40元,但得到的工钱却难以糊口。拖工、抬工、棚工、机工等工种的工人,工钱更少。资本家还常欺骗工人,以“石膏销路不好”、“卖石膏的钱还没有收到”等为借口,拖欠工人的工钱,而自己却把这浸透着工人血汗的银元拿去买田经商,挥霍浪费。有个姓余的工人,在膏洞里干了一年,结果分文没见,到了寒冬腊月,没有棉袄棉被,活活被冻死了。

矿区资本家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地位,不仅建立了反动武装“保卫商团”,还雇用了一伙恶棍、打手,采用了形形色色的酷刑,如“花样鞭”、“跑马射箭”、“猴子观灯”、“腌盐蛋”、“过火油山”、“活剥皮”、“放羊吃草”、“游四门”、“披麻戴孝”、“树上吊人”、活埋等10余种。资本家企图采用这些惨无人道的酷刑,镇压工人的反抗,驱使工人为他们卖命。

在矿区,许多工人遭受这些酷刑的折磨而惨死,含冤九泉。拖工罗毛被资本家打手周金山先后用竹皮鞭、牛筋鞭、钢丝鞭(即花样鞭)轮番抽打至死。12岁的刘农和因拖膏动作慢了些,资本家就把他赤身裸体地绑在巷道,用油灯(即“过火油山”)活活灼烧至死。芦元义的弟弟因不能干活,要求出洞休息,资本家就用鞭子打得他浑身鲜血淋淋,然后把盐水泼在他身上(即“腌盐蛋”),顿时他痛得乱翻乱滚,没多久,就活活地痛死了。工人梁想生在洞里一连干了几个月的活,他想多休息一天,资本家便用扁担把他打得半死不活,最后被仍进废渣堆里活埋了。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应城矿区工人自发组织起来,英勇地反抗剥削阶级的统治和压迫。

早在清咸丰二年(1852年),正当太平天国革命军攻克武汉席卷湖北时,应城矿区工人和农民数百名,在陈七的领导下举行武装起义,占领应南重镇——黄家滩,惩办了那里的地主豪绅,封锁了交通要道,给应城的满清官吏造成严重的威胁。他们急忙调集清兵,突袭包围黄家滩,陈七率起义者毫不畏惧,扼守要道,英勇抗击。最后由于寡不敌众,大部分壮烈牺牲。起义失败后,清兵配合地主反动派烧杀掳掠,血洗黄家滩,起义者的妻儿100多人,全部惨遭杀害。

应城矿区工人自发的反抗斗争接连不断,其中规模较大的一次是矿工雷么领导的暴动。雷么原是应山县的穷苦农民,逃荒来到应城矿区,充当抬工。在那低矮昏暗潮湿污秽的膏洞里,他度过了数不清的苦难岁月,受尽了把头的欺压和鞭笞。有一次还被外国神父抓到天主教堂里毒打。这一切,教育了雷么,在这吃人的社会里,除了斗争,再没有穷人的出路。于是,雷么秘密地串联了许么等一批工人,回到应山,提出“劫富济贫”的口号,发动和组织近1000名农民举行起义,雷么率领起义军,打州过县,开仓济贫,严惩土豪,为民除害。这支起义军到达应城矿区后,对地主、资本家坚决惩处,毫不留情。他们惩办了恶霸地主熊大瞎子和资本家郭万财等一批吸血鬼,并抓走了矿区天主教堂的梅神甫。这个帝国主义分子被抓走,吓坏了应城的反动统治者。他们诚惶诚恐地派人谈判,愿出一万大洋赎取。可是,起义的工农群众哪能饶恕这个恶贯满盈的“神甫”,最后送他见了“上帝”。

但是,雷么的起义军,也正如过去许多的农民起义军一样,由于没有先进阶级政党的领导,最终失败了。人民在饥寒交迫之中,盼望着革命的曙光。